番外第55章 开海博弈(1/2)
正德三年三月二十七,江雾未散时,龙江港已浸在墨色里。陈大锤踩着结霜的跳板,官靴底的铁钉刺破薄冰,发出细碎的咔嚓声。远处船厂的火把在雾中明明灭灭,像极了童年见过的磷火——那年山西铁厂走水,烧死的匠人魂灵据说就化为此光。他拂去琉璃镜上的水汽,双层精铁龙骨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幽蓝,仿佛是深海巨鲸的脊骨浮出水面。
卯时三刻,张旭的水衡尺卡在第七块船板的卯榫间。「师傅,这处应力测算……」少年的算珠拨到「十二」时顿住,顺着陈大锤的目光望去:岸边人群中,三个竹笠客的腰间凸起如小山包,那轮廓分明是火铳的弧度。江风卷着咸涩水汽扑来,张旭忽然想起太学算学馆的《武经总要》插图——火铳藏在蓑衣下,大概就是这般形状。
半夜的涨潮声里,胡世宁带着锦衣卫摸到江边。潮水漫过石堤,将伪造的佛郎机锈炮推入暗礁群时,他的官靴陷进泥里。「藤壶要活水养的。」他想起朱厚照的密旨,用佩刀撬下礁石上的真藤壶,一颗颗按在炮身缝隙里。江水没过炮口时,他特意将炮尾转向东南——三日后巳时退潮,这东西该以「自然姿态」躺在浅滩上,像块被海浪啃过的骨头。
巳时初刻,王巧儿的绣鞋尖沾着露水,踏上日晷投影的第三格。「东南船工混着闽海帮的人。」她的声音轻得像雾,却让陈大锤腰间的神机算盘泛起冷光。江心传来木桨划水声,三艘快船破雾而出,「闽」字旗湿漉漉地耷拉着,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丧幡。陈大锤忽然想起昨晚收到的密信:「试航即试刀,斩的是人心。」
未时正刻,豹房铜漏的水滴在「午」字刻度溅起水花。朱厚照捏着南京急报,指节泛白如霜。八百里加急果然十二个时辰到京,沿途急递铺的红鸡毛信筒还带着体温。「传胡世宁,」他将密报塞进空心算珠,「藤壶若用旱地里的土鳖充数,就让他去龙江港喂鱼。」窗外的古柏在风中沙沙作响,恍惚是船队起锚的声音。
申时三刻,「破浪号」的车船轮桨搅碎江心的平静。陈大锤望着船尾浪花,忽然记起《天工开物》里「车船日行三百里」的记载。张旭的算珠突然急响:「船舱暗藏精硫……」话未说完,敌船的火罐已破空而来。火光亮起的刹那,陈大锤闻到熟悉的辛辣——是阳城铁厂的精硫,烧起来像山西陈醋泼进热锅里。
暮色中,改良神锐铳的轰鸣震碎雾霭。陈大锤扣动扳机时,看见敌船桅杆上的「闽」字被铅弹撕成两半。火罐在船舷爆炸,热浪裹着木屑扑来,他却笑了——这哪里是试航,分明是给闽广那帮老狐狸看的焰火。当年郑和下西洋,怕也是这般先声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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