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难辨(2/2)
江河真是佩服张云德的行动力,一方面内心忐忑,一方面又觉得尽了力也算无所愧疚,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好了。
这天江河把家里最后三颗鸡蛋煮了,二傻子跟哈哈三两下就把它们自己的鸡蛋吞下了肚,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江河手里的半颗。江河把鸡蛋黄分出来一点一点地逗着二傻子,哈哈倒是没跟二傻子一样为了吃吐舌摆尾,只要江河手一动,哈哈就能精准地跃起来用嘴巴接住半空中的鸡蛋。
“偏心!坏蛋!”二傻子难过地嚎叫着,黑溜溜的眼珠却还是眨也不眨地盯着江河的手,江河作势把鸡蛋往自己嘴里塞,二傻子上到他身上硬生生从他嘴边把鸡蛋抢走了。
如同慈父一般抚摸着两个狗儿子,江河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
笑容还没散去,他察觉到哈哈突然警觉起来,锐利的目光直视着门口的方向。
院门被推开,张槐提着一个篮子出现在门口。
江河站起来又惊又喜:“你回来啦!”二傻子以为他篮子里装的都是给它吃的,在看到张槐的那一刻飞奔了过去,又叫又跳别提有多热情。
张槐嗯了一声,走到江河身边放下篮子,一边看着哈哈:“这是谁家的狗——不对,这不是狗,你怎么把狼带了回来!
江河还沉浸在小别重逢的喜悦中,听了张槐的话又见他首次在自己面前露出严厉的表情,跟从篮子里只见到水果和蔬菜没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的二傻子一样,诧异地望着张槐。
“狼会这么温顺吗?会肯跟陌生人回家吗?你看二傻子都不怕它。”
“二傻子从没见过狼,你也没见过,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跟你回来,但它的的确确是一头狼,你别靠它太近,把它放回山里。”
“它是狗不是狼,它比二傻子还听话,会自己上厕所,也不咬人,就算把手塞到它嘴边,它都不动——啊!”
江河的手一直在哈哈眼前晃来晃去,没有食物诱人,但是比苍蝇还烦,哈哈像是故意不给他面子一口叼住了。
因为天气比较冷,江河手上起了冻疮,这两天手背有点肿,把手从哈哈嘴里抽出来的时候太用力让它的牙勾了一下,薄薄的皮肤被划出来一道口子。
张槐一见流血了,紧张道:“怎么样?给我看看。”攥住他的手要把伤口的血挤出来,江河痛得要哭,眼圈一下就红了。张槐倒没心软,只说:“不管是狼还是狗,在外面呆了不短的时间也不安全,先把血挤出来免得感染,等会儿用肥皂水洗干净了再去镇上打针。”
江河痛得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不忘给哈哈辩护:“刚才不是它要咬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它的牙,没关系的,我爸以前也被狗咬过,只要不是疯狗不会有事的。”
一般的狗不小心咬了主人或多或少会露出歉疚的表情,哈哈却稳稳坐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张槐瞥了它一眼,没回应江河的话。
半个小时候后,张槐带着不甘不愿的江河去了镇上的卫生院。
一路上江河抽抽搭搭地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没有别的原因,完全是冻的。所以打完了针,张槐又带他去买了几件新衣服,还买了围巾和手套。
出来时江河什么也没带,那些东西都是张槐付的钱,在袋子里摸了半天没找到小票,江河于是对张槐说:“一共多少钱啊,我转给你。”
张槐淡淡地说:“等你发工资了再说吧。”
江河脸通红,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有钱,真的!”虽然他每个月没有固定收入,但真的没到完全靠人接济的地步啊,要不然哈哈还怎么能天天吃肉!
张槐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他的脸,他好像自从那天晚上捏了一下就意犹未尽,捏完了顿时心情大好,在江河气鼓鼓地跟河豚鱼一样生闷气时,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江河本来不想理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炸鸡的招牌,恶狠狠地说:“我要吃汉堡,炸鸡,薯条,还要喝可乐。”
小镇上的物价虽然便宜,汉堡和薯条都是五块钱,可乐四块钱一大杯,但是味道却很一言难尽。
“走吧,回去吃晚饭。”张槐拉起把土豆条碾成土豆泥的江河,赶上最后一趟班车回到村里。
“哈哈真的是狗,是哈士奇,它真的不是狼,也没有狼会在野外混得那么惨吧。”
检查哈哈的身体时,江河在一边不放心地一直唠叨,张槐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他不能心软,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个不小的隐患,对江河以及全村的人来说都是。
“狼和狗的区别我不清楚你知道多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它的体貌特征在这里,不是任何一只哈士奇能相似到这种程度的,它以前可能是被人驯养着的,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野外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中间可能发生过什么?”
“可它跟我回来之后一直安安静静的,村里的人靠近它摸它它都没什么反应啊……以前也不是没有新闻说因为哈士奇太像狼所以被误杀……”
看张槐的意思是一定要让他把哈哈放回山里,但是哈哈一身被他剪坏的毛还没长出来,眼睛也没好,现在的天气又那么冷,山里能吃的也不多,让它走肯定又要吃不少苦,就算是狼,也是习惯了人类饲养的狼,野外生存能力已经没剩多少了——这不是在残害生命吗?
晚饭是在张槐家吃的,张槐还帮他把鸡抓回来关进了杂物间,二十分钟前他把那篮子自己带过来的柿子和苹果也洗了放到厨房里,就为了不让他的手碰冷水,说实话江河很感动,他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美好气氛,但是在哈哈这件事上,他也有自己坚持的立场。
“而且,你也看到了,这么些天了鸡没少一只,二傻子没事的时候还会追着鸡玩,哈哈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它的自制力很好,简直就跟军事化管理出来的军犬警犬一样。”
张槐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他的手指摸到哈哈肚子上那个鸡蛋大小的鼓包,哈哈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扭头对他龇出了牙齿。
“它这里有个东西,明天一早你带它到我家去。”说完,张槐去洗了手,临走前又嘱咐江河,“你睡觉前记得把药膏涂到手上,一定要抹到发热,太痒了不要用力挠。关好房门。”
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暂时放过哈哈了,江河点点头冲他一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谢谢你,晚安。”
这是今天自他回来后第一次见到江河笑,他心里的阴郁彻底散开:“早点睡,明天不用起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