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二、三、四）（2/2）
蓝艾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便扭过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张开嘴巴就想要说话。
但蓝艾看到陆明时，嘴边的那一句话却硬生生地卡住了，只见她拼命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叫道：“夫君？”
在她的面前出现的这个陆明，似乎美丽得有些过分了，陆明的五官原本就十分精致，所以梳妆的人只是略施粉黛，并没有大刀阔斧地夺去陆明的天然之美，而陆明脸上的一些细小的瑕疵也被梳妆之人细心地用几枚花黄巧妙掩盖住了。陆明的长发此时终于没有像平时一样简单地披着，而是被梳了一个发髻，其上还穿插着一支细长的金钗，金钗上挂着一些精巧的挂饰，随着陆明的脚步不住地晃动着。这些种种精致却又不喧宾夺主的装饰品使得此时的陆明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端端大方的大户人家的男子。
“哈喽！”陆明走进前厅，率先冲着蓝艾笑了笑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因为陆明实际上对自己的妆容也并无太多的底气，但看见蓝艾看到自己后，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的震惊的模样，他就大概明白，那个下人的自信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
“喔……是蓝公子来了。”将军也看到了陆明，当即笑道，“在沧县不过匆匆一见，蓝公子那日来不及梳妆，今日再次相见，实在令本将军没有想到，蓝公子不仅有勇有谋，竟然还是这般美丽的俏佳人。”
“多谢将军大人夸奖。”陆明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蓝艾身边的位置坐下，大大方方地问道，“不知将军大人此次特意来拜访我，是为了何事啊？”
“听说蓝公子开了一家名叫一醉楼的酒楼？”见到了陆明之后，刚刚还打算长刀直入的将军忽然有了再拉一会儿家常的兴致，问道，“本将军听说，一醉楼中有许多美食，在整个京城中也是独一份，想来也是蓝公子的手笔了吧？”
“对啊。”陆明毫不客气地承认了，“只此一家，再无分店。将军大人若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吩咐一醉楼的伙计们为将军大人专门做一些。”
“那倒不必了。”将军拒绝了陆明的好意，道，“本将军早就过了追求口舌之欲的岁数。”
“听起来将军大人似乎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别的东西。”陆明哪里不知道这只老狐狸的心思，于是开口问道。
“蓝公子果然聪明，本将军这次过来，确实有事相求。”将军道，“本将军听说，蓝公子善酿酒，本将军手下的那些人对酿酒之道知之甚少，就算蓝公子已经把果酒的秘方交给了本将军，她们也酿制不出蓝公子上次给本将军的那罐果酒一般好喝的果酒。”
“如果你是来要秘方里没有写制作方法的甘油的话，对不起，无可奉告。”陆明微笑。
将军丝毫不生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如果只是这点小事的话，倒也不值得本将军亲自走一趟了。当时被公子摆了一道，还以为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说起来实在本将军羞愧。”
“不过，本将军也没有无聊到要和公子计较这些琐碎的东西。”将军说第一句话时脸上还带着粲然的笑容，但等到第一句话说完，她脸上的笑容却是缓缓地收敛了，“本将军听说，蓝公子会酿制一种非常神奇的酒，能够活死人，肉白骨，其名曰酒精。”
“当时云景侯的队伍就是依仗着刀枪不入的藤甲以及那酒精，才能不折损一人，从反叛军的包围圈中突围而出，来到沧县。”将军沉声道，“如果那酒精能出现在陈朝所有的军队之中，那么因伤势过重而死的士兵能少大半！”
“蓝公子，此乃留名青史之事，你好好考虑考虑。”
陆明明白了将军的来意，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军大人真是说笑了，人活着不过短短百年，不管死后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与已经死去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将军大人也不必用这些漂亮话来糊弄我，我现在是一醉楼的掌柜的，也就是一个商人。酒精虽然珍贵，但也不是无价之宝，如果将军能够出得起价钱，我倒是不妨考虑考虑！”
将军笑道：“那是自然，本将军此次前来，自然是提前做了准备。”
“少战神大人，令妹自从进京以来，便一直在许多官员之间走动，而且手笔均是不小，尤其是我们武将，许多姊妹可是得了云景侯大人不少的好处。”将军忽然扭过头去，看向了蓝艾，“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许多姊妹都打算摒弃前嫌，等到云景侯上朝时，稍稍地支持一下这位财大气粗的云景侯大人。”
“但是说来也是奇怪，云景侯大人与那么多的官员往来，却没有一个官员知道云景侯大人具体想要干什么，就算直截了当地问她，云景侯大人也只说是，自己是一个南人，在北方毫无根基，此次面圣不想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将军语气平静地说着，嘴上却是勾起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区区一次上朝而已，能够有多少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实在是令本将军不解。”
蓝艾皱眉问道：“将军大人是什么意思？青妹行事素来谨慎，而且与京城的官员交好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算无所求，拿出一点钱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将军却摇了摇头，道：“欸！少战神大人此言差矣！本将军倒是觉得，此事绝非少战神大人所说的那么简单，本将军虽然愚钝，但是好歹还是已经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了，本将军觉得，此次上朝，云景侯大人会向圣上要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恐怕和我们武将这一边有一些渊源，所以云景侯大人想要提前用金子封住那些武将的嘴，尽可能地减少一些反对的声音，少战神大人，你说本将军的猜测是否准确？”
陆明听了将军的分析，只觉得将军的分析有条有理，逻辑清晰，似乎并没有什么破绽，只是他对蓝艾和蓝青在京城中所做的事情知之甚少，所以也无法分辨将军的猜测是否正确，只好把目光投向了知晓答案的蓝艾。
蓝艾听完将军的分析，表情却一点变化也没有，只是淡淡地看着将军，将军也毫不示弱地与蓝艾对视，两人均是沉默了片刻，就在陆明怀疑两人是不是一见钟情的时候，蓝艾终于张开了嘴：“将军大人，您要换我夫君的酒精秘方，却没有说出你拿出的条件。”
“本将军的条件很简单。”将军听到蓝艾的话，嘴角的笑意更甚，心中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那就是本将军将在那一日，亲自支持云景侯大人……莫不成少战神大人是信不过本将军的话吗？”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因为无论蓝艾如何回答，只要她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都等于她承认了将军的猜测的正确性，只见蓝艾听了将军的问题之后，先是皱起了眉头，然后又端起一旁早就半凉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并不说话。
蓝艾虽然不回答，但这副模样岂不是把答案写到了脸上？坐在一旁的陆明见状，心中暗骂一句笨蛋，然后连忙开口救场：“将军大人，您果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将军，就连谈生意都和上战场打仗一样。”
“战场上敌我双方兵戎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生死就在一念之间，没有什么后悔药吃。”陆明咳嗽了两声，把将军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但做生意可不是将军大人这么做的，做生意一开始双方不接受对方提出的条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嘛！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不就完了吗？”
“将军大人，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酒精的作用，那我也把话说开了，如果把酒精配备在军队中，加以正确的方法，确实能够减少受伤士兵的死亡，但绝对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的程度，如果将军大人是想要寻找那样的仙药的话，不如找个枕头去做白日梦现实一些。”陆明道，“我先前在青妹就担任过军医一职，也见过许多士兵受过伤后竟然得不到正确的治疗的情况，既然最精锐的藤甲兵尚且如此，那么那些普通的士兵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子还是菩萨心肠，本将军就此为那些受苦受难的士卒们提前谢过……”将军见陆明有松口的迹象，便开口道。
可将军还没谢完，陆明就一摆手，打断了将军：“哪有什么菩萨心肠，我可不是什么救世主，我说过，我是一个商人，商人从来都是逐利的，我只是看见了其中的商机，所以才愿意和将军大人谈这笔生意。”
“制作酒精的方法，我也实话实说了，目前全天下就我一人知道，其他人就算知道也只是了解其中的一鳞半爪，如果没有我的指导，那是绝对做不出能够救人的酒精来的。”陆明道，“人无我有，这就是我经商赚钱的依仗，将军大人一开口就要抄我的家底，我岂有答应之理？”
“但是呢，这并不意味着这事儿就完全没法谈。”陆明的语气一转，道，“将军要的只是酒精而已，而我恰好就是那唯一一个能给将军提供酒精的供应商，也就是说，如果将军和我合作开一家酒坊，那么生产出来的供应军队的酒精不仅能让将军赚名，也能让我赚钱，将军意下如何？”
“蓝公子是想和朝廷做生意吗？”将军听了陆明提出的条件，却不紧不慢地喝一口茶，道，“从来没有商人敢把生意做到朝廷里来，蓝公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呵……若是换了其他的皇帝，我还真的不敢。”陆明得意地道，“但当今圣上重视商业，让我有了一分和朝廷做生意的勇气。”
“春江水暖鸭先知。当今圣上对于商业的态度，我身为一个商人，是看得到的。”陆明道，“即便如此，如果我敢傻乎乎地直接和朝廷做生意，那成功的几率其实也十分渺茫。但如果有将军大人出面的话，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失败的可能性。”
“滨州平反，吴起大人病重，难胜主帅之位，而将军就是代替吴起大人，率领三军之人。也就意味着将军就是武将中，除去德高望重的吴起大人以外的第一人，由您向皇上提出这笔有益于军队的生意，就算是我这个男子，也不难猜到圣上会作何反应。”
“将军大人，你说是吗？”
陆明一大通话说完，只觉得喉咙里也有些发干，他伸手拿过放在桌上的茶杯，然后喝了一口，稍稍润了润嗓子。
就在陆明润嗓子之时，将军的脸上的表情却是连续变幻了好几次，等到陆明慢吞吞地把喝完了的茶杯放回桌上后，她才长出一口气，终于恢复了平静。
“蓝公子，真是好手段！那我们就来探讨一下更多的细节吧。”
……
将军来时还只是清晨，但等到她终于心满意足地走出蓝府之时，天上已经是繁星点点。
陆明依旧坐在他早上就坐在的位置上，看着终于冷清下来的大厅，很是疲倦地拔掉了头顶的发髻，然后散开了下人早上精心为他打理的头发。
就在这时，送别了将军的蓝艾回到厅中，却看见陆明的头发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不由地有些惋惜地道：“夫君，你怎么把头发解了？”
闻言，陆明一眼就瞪了过去，不满地叫了起来：“你都不知道把头发全部盘到头上顶一天有多累！我这样子多好啊，又轻松又方便，真是居家必备的发型啊。”
蓝艾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夫君，你难道就没有什么爱美之心吗？”
“有啊……”陆明一边伸手去摘脸上贴着的花黄，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欣赏美女什么的我还是很喜欢的。”
听到这句话，蓝艾的额头上顿时多了好几画黑线，她走到陆明面前，帮陆明摘下了那几枚花黄，道：“夫君，以前为妻真是小看你了。”
“小看我什么啊？”陆明在蓝艾的帮助下摘下了所有的花黄，很是满意地揉了揉自己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的脸，问道。
“为妻以前以为，夫君想要经商只是闹着玩玩，没有想到夫君竟然能够把那个将军说服，然后还敢和朝廷做生意，为妻现在觉得，夫君不仅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商人，还是这个世上最大胆的商人。”
陆明被蓝艾夸奖了一番，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的，现在终于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喂喂喂！你干什么！”
陆明还没来得及臭美，只觉自己身体一轻，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然后被蓝艾抱在了怀里。
“你做什么！”陆明被抱起，两脚碰不着地，本能地开始挣扎起来，“你快放我下来！”
可惜此时，这位优秀的夫君的意见似乎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只见他被土匪一般的妻主拦腰抱起，带向了后院。
回房的路上，两人难免会遇到来往的下人。但是那些下人还算是聪明，见到这番足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的景象，连忙把头一扭，加快了脚步。
“你快放我下来……我还没有吃晚饭！喂！蓝艾！”
“没事，等一会儿为妻会吩咐厨房做夫君最爱吃的夜宵。”
“救命呀——”
可是，正印了那经典无比的反派言论：“你喊啊，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可怜的陆明刚刚还为蓝艾解围，并且为家中带来了一项不菲的收入，还没来得及庆祝，他就被蛮横无理的蓝艾扛进了房中，但是两人具体在房内做了些什么呢？夫妻之间的情趣，就不足与人道也了。
一番云雨按下不表，等到事后，陆明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泪流满面地喃喃道：“不只是陆明，就连小陆明也坏掉了……”
而罪魁祸首蓝艾却已经穿上了一条宽松的裙子，坐在一旁的桌上，享受着厨房里刚刚做好的一碗面。
小猫被食物的香气吸引，跳到桌上，歪着头注视着吸溜着面条的蓝艾，似乎在思考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蓝艾食量大，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一大碗面条就已经全部入了她的肚子，看见小猫似乎对自己的晚餐十分眼馋，蓝艾便从碗中夹出一小块肉，扔到小猫面前。
见小猫低头啃起了肉片，蓝艾站起来，走到床边，想要叫起仍然躺在床上的陆明，但她还没开口，便发觉陆明已经合上了双眼，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见状，蓝艾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将陆明身上被子拉好，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屋外，一个怀中抱着长剑的女子已经等候多时了，蓝艾见到此女，低声道：“清风，带我去见青妹。”
来人正是蓝青门客——游侠儿清风，清风听到蓝艾的声音，转过身来，冲着蓝艾一抱拳，问道：“听说蓝娘子和秦将军谈了一整天的事情？”
“嗯……”蓝艾从清风的身边走过，淡淡地点了点头，“走吧。”
“蓝娘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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