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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阴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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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上天庭说是我强抢。”

“哼。”庆甲的声音低沉,呢喃道:“你怎么不问罗睺?他难道不比陆吾重要么。”

鬼母在他含糊的词句间听到了罗睺,心中慌乱,却强装镇定道:“别绕弯,给我生死簿。”

“你们已经见过了。”庆甲轻抬眼睑看她,眼神迷蒙:“或者,外面那只魔兽就是它。”

鬼母下颚紧绷,死死盯住庆甲。

“呵呵,看来是。”庆甲再度垂眸,头低得更深了:“想要挣脱山鬼的命数啊。”

鬼母察觉异样,将脸凑到庆甲面前,他嘴里的话已经含糊到难以听清:“那谁能让我离开这鬼地方呢......只有我自己啊。”

话音刚落,鬼母立刻抬头望去,阴界无边黑暗中的荧荧光点间,有一块暗淡而稳定的光斑正似有似无地向外飘荡。

那是庆甲灵元的一部分,他正试图悄无声息地前往天界。

鬼母回头凝视因缺少灵元,而神识迷离的庆甲:“你受我牵连真是莫大的冤情。”说完她化出灵元钻入庆甲的广袖。

此时,原本缓慢飘荡的光斑刹那间开始向阴界外急速飞去——原来鬼母在他捏来一壶酒时,已经发现他藏东西的地方——如今只看谁更快。

十二

度朔山上,赤豹匍匐在地,气喘如牛。它的样貌已有改变:头顶生角,股生五尾,颈项间长出浓密而柔顺的银灰长毛。喘息时,一尺余长的獠牙时隐时现。

罗睺从浅寐中醒来:“如何?”

赤豹尝试着站起来,由此感到了不同凡响的力量在体内流动——四肢不仅不颤抖反而强壮有力,岩石在脚下竟有微微柔软的触感。它的身躯如今比岩石坚硬。

赤豹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罗睺以示感谢。

“你会说话。”罗睺指引赤豹熟悉已经成魔的自己。

“我......我......我以为、了、了了......”赤豹迟疑地嗫喏。

“了、了断?”罗睺不耐烦道。

赤豹点头继续说道:“你说、了断......我以为、死。”

罗睺用舔过的脚掌顺着颈侧的毛发,不以为意道:“人界的赤豹确实不复再有了。你如今是魔兽,属狰。记好自己的身份。”

狰垂头,神情有些无措:“是。”

“没有难过的时间。”罗睺放下脚掌,神色严厉道:“如果情况有万一......”

不等罗睺说完,附在度朔山中的妖邪们乍然躁动起来。须臾间,躁动即转为暴动,周山妖气遭受一股未明的强大力量震荡,很快浓郁的妖气变得如瘴气般轻薄。但那股力量没有半刻松懈,甚至有妖邪魂体被逼出体外。

“去那!”脱出体外的魂堆叠飘荡在一起、于半空中连绵起伏,罗睺顺着跌宕的势态找到了力量的源头。

狰驮上罗睺向所指处腾跃而去。

鬼母就是在这时从入口处冲窜而出,她很快注意到狰散发的魔气,随即赶至。

“拿到了。”鬼母手拿生死簿,看向罗睺面前妖魂激荡处说道:“是庆甲,他要去天庭告发。”

“这家伙果然。”罗睺龇牙恨恨说道。

这时因鬼母的脱逃而发现情势不妙的守门兄弟俩也开始清剿桃枝门前山妖,试图为酆都大帝打开豁口。那里的妖气不断衰弱,又得到补给,整座山的妖气更快地离散。

“怎么回事!”情势紧急之下,鬼母当即将自己的名字从生死簿中抹去,但被抹去的名字竟立刻从空白处徐徐显现。

“看来擅自除去的名字,只有一时效用。”罗睺分析着眼前情形:“照这个速度,不过人间一日。”

飞溅的妖魂飘荡在天地间,罗睺与鬼母仿佛被铺天盖地的黑纱包裹。而噩耗使他们一时无言,响彻度朔山的轰鸣嘶叫反衬着这里的寂静。

“还没完呢!”像是受不了窒息的氛围,罗睺狠狠地一甩头:“我在这拦他,你做能做的。就这一天,是死是活就看这一天。”

鬼母深深地看着罗睺,有心绪涌动令胸口发胀。

罗睺冲鬼母龇牙,黑绒绒的脸衬出一口白牙,他邪邪地一笑:“嘿,大不了就是天惩,怕么还!”

转瞬的凝滞。狰不安的眼神看向跳下自己头顶的罗睺。

罗睺魔气暴涨,强行化作魔身,已比鬼母初见他时老成许多——依旧颀长精壮的身体被素黑衣袍包裹,面容俊美有着更多的不羁,眉间也多了些许竖纹。一头暗红长发被风吹散脑后,余下的额前杂丝堪堪划过猩红眼眸,里面有鬼母的身影。

“你由太古残余的混沌之气化生,能筑天造地、产鬼吞魂,分明造物主之身,凭什么向蝼蚁低头!”他敛起张狂恣睢的笑容,眼神全神贯注道:“命数被记在生死簿上,你就只是山鬼,轮回往复听由他们拿捏。”

“你呢?”鬼母无端问道。

罗睺一时未及其意:“我?”

“你说过自命不凡的家伙一旦明白就只剩下嫉妒。”鬼母说着只感到心口有尖锐的疼痛。但她依旧紧紧盯着他,眉眼间满是质疑:“你还说我从现世就注定,要么压制万物,要么被万物排挤。那你呢?你也属于万物,更加自命不凡。”

“呵呵——”罗睺不乏畅快地轻笑起来。他靠近神情压抑的鬼母,抬手拢住她的后脑。四周,妖邪嘶鸣,神光如刺芒渐渐溢出它们的躯体。罗睺闭眼,鼻尖轻触鬼母的鼻侧。呼吸交融间,鬼母的耳畔万籁俱寂,只有他的低喃:“我属于你啊。”

鬼母的心口被强烈震颤——莫名的冲击使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呆愣着只知道看着罗睺。

“明明你也该属于我,偏偏一天到晚想与万物为伍。”罗睺眉头微蹙,低沉内敛的声音像是不满又有委屈。

鬼母的心绪就这么无端地突破了围堵,坦然在胸膛间荡漾开来。她抬手扫开罗睺眼前发丝,突然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好,我明白了。”

就在罗睺因为这个笑容出神时,鬼母已经开始观察周遭情形——妖邪的嘶鸣已至癫狂。渐渐地,她的神情变得肃穆,山鬼的样貌从她脸上开始褪去,鬼母的样子从而显露——身形长开,与罗睺并肩。晦暗的青灰皮肤上,隐秘的光泽在流淌,浸透出森森寒凉之气。她渐渐升腾而起,双腿因此化作一条蜿蜒柔软的蛇尾,似是由浑浊水雾凝成,无形以有形。

罗睺突然受面前景象启发。他腾冽风而起,对眼纳万魂的鬼母说道:“记得你说过的人吗?”

神识恍然间,鬼母听见罗睺所言,又看到与神荼郁垒纠缠的狰,那是她在人界的坐骑,如今已是非凡的魔兽。狰迸射的艳艳红光辐照在鬼母脸庞,曾经的不驯再度侵染眉眼,终于她口中低喃起只言片语:“人多好啊。”

说罢,她化影而去,天地间只留下缕缕青烟,也很快散尽。

罗睺见她离去,于是朝庆甲所在走去。那里神力冲天,数百离体妖魂受对抗的力量搅动,形成了接天的浑黑旋风。其中裹挟着神与妖之力,生灵难以靠近。

然而妖力已然殆尽,旋风即将消弭,彼时庆甲直入天界,无人能挡。

“狰。”他在心中唤道。

听到召唤的狰挣脱神荼、郁垒的纠缠,奔向罗睺而后载着他直冲云霄。

“你的伤。”风啸间,狰问道。

罗睺的颈侧有獠牙留下的血洞,赤红的鲜血丝丝渗出痂外。那是狰还是赤豹时咬下的伤口,它的体内流淌着魔祖的血。

“死不了。”转眼已到旋风之上,罗睺俯视风口叮嘱道:“拖住神荼和郁垒。”

“是。”狰俯身冲下云端离去。

罗睺低头,肃穆的声音穿透旋风:“庆甲。”

少倾,神力再度暴涨。

“魔祖——!”庆甲阴沉而空旷的声音从地下阴界传来。

罗睺看到庆甲异常激烈,厌烦道:“此事与你无干,何必这样大动干戈?”

“呵呵哈哈哈~”只有讥讽的笑声幽幽传来。

“从前未见得你对天庭有这份忠心。”罗睺扬首垂眸,神色冷峻,言语间的鄙夷直入阴界。

“哼哼,你眼里只有鬼母,怎么会知道我所想。”庆甲哼笑的声音近了一分。

支撑在山体的妖邪们支离破碎,以残缺的身体做着最后的抵挡。

罗睺闻言轻笑道:“不错,你所想与我何干。”说罢,他面朝风口张开嘴,嘴一寸一寸张大,逐渐失去原有具象,未知觉时已犹如天幕上撕开的一方黑洞。期间,旋风中的妖魂不断被吸入罗睺口中。远望,其势态与龙吸水一般。

浑黑旋风渐渐消逝,罗睺猩红的双眼像倒入墨汁,被洗染成了乌黑的色泽。而他脖颈上的血洞在经过起初的皲裂后,又结起了痂。红黑掺杂的血液在苍白的皮肤下汩汩而流。

整座山的妖魂被吸噬而尽时,庆甲冲破封锁而出,青白神力陡然大盛。罗睺纵身而去,红黑色的魔气坠入青白光芒中。

平静是片刻的。转瞬,度朔山上万物飞离,它们被扭曲的空气绞缠、吸附,而后膨胀爆裂。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纠缠的光芒中,庆甲睁开眼,与罗睺面面相觑。

“罗睺,我的酒都白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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