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梳妆(一)(2/2)
庭妩闭上嘴,偷偷又在食盒里拈了块果膏放进嘴里,看秀盈姑姑没发现,便心满意足地咀嚼起来。
第三日一早,庭妩依旧收拾了物什书本,赶往太兴殿侍读。
这场雨出乎意料的长,断断续续下了三日三夜都不见停,宫里的树木草叶悄无声息地吐出了新芽。空气中虽有潮湿的泥土味道,但深吸一口气,鼻息间却觉得十分的舒畅清新。
庭妩一扫前日被罚的阴霾,想起那日盛连煜掌心的温度,眼底便盛满了笑意。
再入太兴殿,虽只隔两日,但庭妩总觉得哪里有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这种感觉持续到盛连煜梳洗穿戴后从寝居出来,庭妩才明白过来,殿里几个不起眼的太监宫女被换掉了,而盛连煜身边的贴身太监也换成一位眉目清秀、身量较矮小的少年,不,也许不是少年,他怕早已失去做男人的权利了吧。
庭妩沉下心来略一思索,顿时又惊又喜:那日在柚子树上,她开玩笑说的话,他放心里去了--要想不受制于人,就得自己掌握主导权。
欣喜之余,又不免生了几分忧虑。
皇后娘家位高权重,盛连煜是皇后独子,作为储君,他在接受旁人的羡艳的同时,也被皇后紧紧地捏住了命脉,也许这一生,他将只是一枚棋子。皇帝更是不喜他,为他做的一切不过是迫于皇后背后的势力,其实内心里,巴不得他溺死在温柔乡。
在东宫这些年,见得事情多了,庭妩早不再是纯净稚嫩如一张白纸,她有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和思想,所以那日才会委婉地提醒盛连煜。
盛连煜见庭妩神情变化,想她必是知晓自己的想法,捻了笑,得意地看着她。
庭妩秀眉间似锁着烟雾,愁道:“殿下这样做,皇后知道了会不会发难?”
盛连煜随手从一旁的红檀木象牙如意托架上取下剑,用帕子轻轻拭过,漫不经心地说:“几个奴才罢,孤不喜欢,便在内务府挑选了些合心意的,皇后怕是没这个闲情管这些个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这意思是这些奴才都是他走正规程序从内务府挑选的,但最开始这些人是怎么进入内务府的,谁又知道呢。
这么多年相处,庭妩总还以为盛连煜是那个骄横跋扈的少年,却不曾想,他和她一样,悄无声息地有了自己隐蔽的想法。
屋外还淅沥下着下雨,香炉里燃着沉香,让人心神宁静,清秀的小太监弯腰候在一边。
庭妩和盛连煜面对而坐,各自执一本书。
盛连煜突然问:“庭妩,你会骑马么?”
庭妩小时候娇养在家,进东宫后也只顾着看书写字,哪有机会学射骑,于是老实地摇摇头。
盛连煜道:“天晴以后孤教你骑马,往年每次秋猎你都不曾去,今年便去吧。”
庭妩犹豫道:“我能去吗?”
“为何不能?”盛连煜说:“朝廷六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属,你是庭尚书的女儿,当然能去。”
天晴以后,盛连煜果然带庭妩去上驷院驯马,去时已有侍卫拉着马等候在围场的栅栏边。
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马,体型并不算十分高大剽悍,但毛发柔顺发亮,四肢强健,虽被人扯住了系在上唇的缰绳,却依旧昂着头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
庭妩脚步逐渐慢下来,有些紧张。
“怎么?害怕了?”盛连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庭妩没有回答,手心有些汗意。
那个叫小德子的小太监走到侍卫身边低声交代了两句,侍卫点头,紧扯缰绳迫使马儿前肢跪下来。
盛连煜见她眼神有些涣散,想必真是吓傻了,于是上前,示意庭妩先看他演示一遍。
那马是匹烈马,盛连煜走至跟前,左手抓住鬃毛,右手撑住马鞍,左脚蹬在脚蹬上,确定马儿不再乱动,抬起右腿迅速横过,夹住马腹,右脚落在右脚蹬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他侧过头来问庭妩:“看清楚了吗?”
庭妩瞪着眼睛,一副痴傻的模样,他无奈道:“记得要从左边上马。”
侍卫将缰绳递给他,他接过一扯,马甫一抬起身子,便不听使唤,嘶鸣着撒开蹄子,围场里顿时尘土飞扬。
庭妩心惊肉跳地看着,甚至不大敢呼吸。
围着围场跑了三四圈,马儿行动仍不见缓,庭妩有些焦虑。
盛连煜单手抓住鬃毛,另一只手将缰绳缠绕在腕上,用了劲往后扯,马儿终于放缓了速度,慢慢停了下来。
他将缰绳扔给一旁的侍卫,舒展了眉眼,一掀衣袍跳下来。
恍惚间庭妩想起一句诗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