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章（2/2）

后来，程诚和顾楠盘膝围坐在草坪上。蓝天绿草，翩翩少年，山水少女。他们谈论着如风的往事。

顾楠一脸苦大仇深，依依不挠，怨声载道，“你个坏姑娘，我当时可尴尬了，表面还要装作一脸潇洒，得亏了我演技好。”

程诚自知理亏，无奈，只好附合着。而后开口：“你不也坏，早知道有今天，就让你帮做作业的，我当时被作业折磨成啥样了，也没见你帮啊！”程诚陪着顾楠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不用说了，戏精就此诞生。

下了课，大家麻利地搬了座。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翻桌倒椅的声音。

晚上回到寝室，就有人问起，“王梓你怎么不和程诚一起做呢？”

“我吗，当时张瓷在我旁边，说要和我一起坐，我就答应了。”王梓如是说。

明明只是随口一提，站在一旁的程诚却听出了嘲讽的味道，当然，说的并不是王梓。她懒得反驳，装做没听见，忙自己的事。

人啊，在别人失意、落难时，为什么会想着奚落嘲讽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知道排在了倒数第二，程诚更没勇气去看自己的成绩。所以，即使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当年自己究竟考了多少。

考试过后，除了班主任，课任老师都会挨个儿叫同学去分析试卷，查查错因，了解了解同学的学习状况。

照理说，成绩好的理应受到更多关注，但在甘林，恰好相反。老师们对成绩好的同学是十分放心的，顶多是叫这些同学去谈谈心，不会花太多时间。他们讲究提升班级的整体成绩，因而，他们的重心会放在成绩偏下的同学身上。

夜，泼墨般黑稠，浓郁的，空气抑郁不散。

不变的晚自习。

周围的同学陆续被数学老师叫到办公室，连平时数学成绩和程诚相差不多的袁孟菲也被叫去了。

程诚的心思远了，不时盯着门口，进来一个同学，她就紧张一次，忙低下头装出努力做作业的样子，期待老师可以叫到自己。

她等呀等，等到了下课，还没等到。别慌，别慌，还有一节晚自习，老师一般都喜欢在最后一堂晚自习叫人去办公室。她安慰自己。

她坐在教室，没向往常一样去跑步，怕老师叫她的时候她不在，错过了就不好了。

上自习了，耳边尽是书页翻动的声音，她有些烦躁，笔在纸上飞转，墨迹涌现，不成文，继而又撕了，揉作一团，塞到抽屉里。

晚自习上到一半，听到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哒哒哒。数学老师走到教室巡视，时不时弯腰看看同学的作业。蓦地，程诚闻到一种不知名的香味，一阵一阵的，随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声，愈加浓烈起来。

程诚忙低下头，愈加认真起来。然后，她瞥见数学老师走到她身旁。她屏住了呼吸，心剧烈的跳动，要冲出胸膛似的，她能感受到，她的血液在加速流动。

可，她想象中温柔、亲切的询问没有出现，她等待了那么久，得到的只是一个快步的离开。她看着数学老师的身影慢慢远去，那摇曳、纤细的身影一点一点，连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声，转角，消失。

程诚冷极，教室外的风，穿过门，越过前几排的人，吹到她脸上，席卷她全身。

她知道的，她在班上的存在感极低，不起眼的成绩，不出众的外貌，不讨喜的性格，这些将她推到现在的境地。

她忽然想起，半个学期了，从来没有老师在课上让她起来回答问题。仅有过一次，英语老师说要找一个男同学起来回答问题，念到她的名字。她记得，当时的她又惊又喜，站了起来，怯怯弱弱，生怕自己回答错了。刚刚站起来，英语老师看见了她，失笑，“怎么是个女生呀！”班上顿时笑开了。“算了，你先坐下吧！”于是乎，程诚期待已久的抽问就这落下帷幕。

程诚又想起，那个数学成绩和她差不多的袁孟菲不止一次被数学老师夸赞过，在数学课上，因为她的作业书写特别棒。

程诚和袁孟菲在没换位置之前是同桌，但程诚不喜欢她，可以说是讨厌。如果说程诚是带着几分傲气、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那袁孟菲就真的是自大，高傲，目中无人。

有一次课间生物课代表在发试卷，程诚睡着了，不知道。通常情况下，试卷是由上往下传的。同桌不在的，另一个人会拿两张试卷，再往下传，同桌回来了，就把试卷拿给他。可那次，袁孟菲没帮她拿。下午，生物课代表在黑板上写作业，做卷子。

程诚懵，问袁孟菲，“生物有卷子吗，我怎么不知道？”

袁孟菲很冷漠，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卷子就卷子呗，今天发的，你睡着了。”

“那我的试卷呢？”程诚急了。

“不知道。”袁孟菲理直气壮。

程诚气，明了，但和她吵也无济于事。转身，问后桌，“生物卷子还有吗？课代表发试卷的时候我睡着了，没拿到。”委屈的话，程诚甚至觉得鼻子酸酸涩涩的，眼也湿润起来。

程诚的后桌是个胖胖的男生，憨憨的，叫戴勇。戴勇挠挠头，不好意思，“这个我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课代表，她那里应该还有。”

“谢谢！”道了谢，匆匆走到课代表那里。问，“何敏，你还有生物卷子吗，我没拿到。”

这便对了，生物课代表就叫何敏，是个娇小的姑娘，瘦瘦的，有梨涡，笑起来特别可爱，人也很好。当初生物老师要选课代表，全班一片沉默，没人愿意举手。冷场之际，她大义凛然，手一举，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生物老师，见了，眼笑弯了，敲定她为课代表。

“啊，试卷啊，我看看，咦，这里有一张。”边说边翻着抽屉，随即从抽屉里拉出一张试卷。嘶啦一声，试卷被压着的一角，被撕掉了，残核夹在她抽屉的书里。

“呵呵，这个，这个。我把我的换给你吧。”何明敏打着哈哈，不好意思，眼神闪烁。

“不用了，字没被撕掉，可以的，谢谢了啊。”程诚说着，拿过试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这么一闹，程诚的气消了不少。

回了座，程诚故意碰地一声，把卷子放在桌上，弄出很大的声响。

袁孟菲见了，不说话，扭头，自顾自地学习去了。

这次考试给了程诚很大的打击，真切地如天堂掉入地狱般惨烈。习惯了掌声，绕着光环的程诚在甘林，以几乎零存在感的方式生活半学期之后，以这般血淋淋的惨痛教训结束高一上半学期的学习生涯。程诚也是第一次得知自己是多么的差劲，第一次得知原来成绩那么重要。似乎有了成绩，你才有选择的机会，才不会被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