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梦醒（2/2）

霍澄说：“哥，醒了先吃药！”

哦，对了，还要吃药。不知道进了游戏多少天，总之很久没有吃药了，这应该是现在最紧迫的事。

霍泽侧过头含着笑问她：“药熬好了？”

霍澄也笑：“熬好了，你来！”

霍泽的脚其实还有点不听使唤，只好由着霍澄等着他一步一步往楼下厨房走。霍家没有人工智能，其实他应该让霍澄把药端上来的，但是霍澄没想到，他也想走一走，就随着她费劲地下楼。等最后一步落到楼下，霍泽身上出了一背的汗，霍澄尚未不耐烦，眼睛亮亮地跟他说：“哥哥真厉害。”

哥哥真厉害。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简单的生活自理也变成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了呢？霍泽本来雀跃的心被远在十万八千里外的忧愁又拽了回来，尚未堕入深渊里，只是下半身浸入了冰冷的泥水，或者疲倦地走在一望无际的沙地之上，方才才有了一点点感知。

他想起这一趟其实一无所获，难免露出一点失望来。

霍泽才十二岁。

这么对比的话，好像还是在游戏里的时候好一些。精神再弱，至少可以无所拘束地活动手脚，他能端得住枪，投得了匕首，杀得了人，而在游戏之外他只能吃十岁以前的老本，连多出来的那一根指头都无处安放，像是个异类。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家有他这样一个人存在，过年的红包甚至都只给两个，生日没人送礼物，没有节日概念，没有读书，同伴也少。

不过他可能本来就是异类。

霍澄这个时候还没他那么多心思，认认真真地引他往厨房走。霍家很大，走到厨房要过三个拐角，第一个拐角尚未过去霍泽就闻到了药的清苦味道，他很敏感地抽了抽鼻子，脚步更慢了些，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霍澄问他，“走不动了吗？”

霍泽说：“今天的药是谁熬的？”

霍澄答：“是……朱恩阿姨。”

如果是朱恩熬的那大概没什么问题，问题是有没有另外的人动了别的什么心思。药的味道不太对，和以往差了微毫，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能闻得出来，但今天这药他肯定是不会喝了。

不过不喝是一回事，他得先去看一看。

霍澄见他脸色变了，有点害怕，问道：“哥哥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你就站在这，我一个人去厨房就好了，药味太重，不是很好闻。”霍泽习惯而克制地和她保持距离，示意她先回去，语气轻松，“我喝完药还想出去走一走，你等等我。”

夕阳已经下沉，房间的暗处已经不太能看得清了。霍泽不让霍澄跟着，霍澄就站在他正后方看着他。两个孩子的背后是空旷的客厅，身前是角落里的厨房，整个宅邸都很安静。

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害怕的，但这个地方说到底是他们生活了十年的家，一切都太过熟悉，熟悉到能闭着眼睛摸到墙壁上那个手指甲盖大小的涂鸦，不自禁地放松了警惕。

就在这个放松警惕的过程中，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那是他们重病的、在霍鸣口中已经“没了”的妈妈。

杜淼当然不会伤害霍澄，其实严格来讲也不会伤害霍泽，只是她太纠结太不果断了。杜淼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狠下心来直接杀了那个男孩，有时候又觉得幸好。她天生不不是一个坏人，虽然说这个世界上好人和坏人的界限并不分明。

很久很久以前，有句话说：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是万物皆有两面性的意思。

但杜淼此刻有了一点倾向，天平歪了那么一点。

杜淼叫道：“小澄，你过来。”

霍泽顿在了原地。

霍泽也很久没见他妈了，杜淼成天躺在床上，病入膏肓，明眼人都知道她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实在是不愿意见人。霍泽尽量减少去打扰她的次数，这还是他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她。

她真的病极了，脸色蜡黄，骨架撑起了皮下仅剩的一点肉，却还在笑着朝霍澄招手。

霍澄倒是很惊喜能见到母亲：“妈妈！”

杜淼把霍澄抱进怀里，意料之外地看向远处的霍泽，居然也少见地对他笑了：“小泽，去喝药。”

喝药。

霍泽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五脏六腑像搅在了一起一样疼，咳得快要呕吐。但他胃里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能吐出来了。

霍泽的视线渐渐模糊，他只好强撑起意识让自己清醒。周围好像还有什么人，他们手忙脚乱地过来扶住他，有端药的，有好声好语劝哄的，甚至有拿针头准备直接注射的。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了。

霍泽迷迷糊糊地想，还不如死了痛快呢，第三次睁开眼睛，可能他就不是那个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