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放风筝（2/2）

那群孩子轰然散开，苏九气极败坏，挨个抓了回来，那领头的还想逃跑，被苏九揪住了耳朵，“说，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他们见姬牧风筝好看想讨来玩，谁知姬牧小气鬼，不肯给，他们不得已就上手抢了，抢完绑在树上，姬牧爬不上去够不着，又说姬牧金贵看不起人，抢不赢还哭，是个爱哭鬼，真讨厌，最后自己跑走了，他们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苏九心头火起，他排行老幺，从小被哥哥姐姐溺爱长大，从未照顾过其他比自己幼小的生灵，在姬家这些日子，他早已把姬牧当作自己亲妹妹呵护，这是他第一次学着照顾人，眼下小姑娘却被这群毛孩子这样欺负。一气之下，苏九将这群毛孩子绑作一团，吊在那风筝旁，又急急地前去找姬牧。

姬家，没有；村里，也没有；田里，还是没有。

小姑娘会去哪儿呢？她既没有熟识的朋友，也没有常去的地方，苏九想，除了姬家和我，姬牧什么也没有。想到这里，他更加焦虑。终于，鸟儿给他带来了消息，苏九急匆匆地赶去山林与村子交接的边缘，找着了坐在小溪边的姬牧。

姬牧整齐的辫子乱了，嫩黄色的小裙子沾了泥土，眼睛还红肿着，一个人抱着膝盖蜷成一小团望着溪水发愣，苏九从未见过他这么委屈的样子。他连忙走上前去，轻声唤道：“姬牧，我来晚了。”

姬牧听见声音，起身扑进了苏九的怀里，眼里一下便盈满了泪水，他埋在苏九怀里不愿抬头，闷声道：“我这种小孩，很讨人厌罢，小气，又不合群，不活泼也不爱笑。”

苏九更心疼了，低头双手捧起那张哭花了的小脸，想安慰却又不知怎么说才好，只好说：“风筝是我给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小气。他们都是坏孩子，你别听他们的。”

姬牧泪如雨下：“坏孩子都有伴儿玩，全村的孩子都同他们一起玩……”

他看起来虽然老成，到底是个孩子，怎么会不想要玩伴呢？只是身子娇弱，又扮着女装，搞得男孩女孩都不带他玩。这些日子有苏九陪着玩，他渐渐释放了天性，也想着或许能和村里其他人做朋友，没想到一出门便被抢了风筝，还被追着骂，一时间哭得停不下来。

苏九搂着他边擦泪，边结结巴巴地安慰：“你不讨人厌，我很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我叫苏九吗？”

姬牧打了个哭嗝，问：“为……为什么？”

苏九组织着语言，慢慢说道：“因为我排行老九，我还有九个哥哥姐姐。我们九个……都不太一样，有的喜欢交朋友；有的讨厌和别人交谈；有的很严肃从来不笑；有的天生一副笑模样……”还有的喜欢和虎妖打架，还有的天天在水边吊乌龟，苏九在心里默默补充。

他见姬牧有了兴趣，接着说道：“但是不管我们有多不同，我们的母亲都爱我们每一个，因为……嗯，因为我是我，你不必勉强自己做不爱做的事情去融入别人，你能明白吗？”

姬牧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苏九帮他理了理头发，却变得更乱了，于是他尴尬地收回手，接着说道：“不懂也没关系，你知道吗，老爷每次向我许愿，都说：'若能保佑吾儿一生平安，老夫其他心愿都可不要。'无论如何，至少老爷、夫人还有，还有我，我们都喜欢你，担心你……现在我们回家好不好？”

姬牧吸了吸鼻子，小声应了。之后也没再提这件事。

第二天清晨，苏九抽风似的，一大早喊醒了姬牧，用法力裹着睡眼惺忪的小孩，在山林里快速穿梭，他们掠过枝头，惊起鸟雀，迎着春风，一路狂奔，姬牧几乎以为自己将抟扶摇而上，兴奋得大叫，余音未绝，苏九就轻盈地停在山顶的小庙屋顶上。他拉紧了裹在姬牧身上的厚重斗篷，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糕点，和姬牧边吃边坐在屋顶上，太阳缓缓从山那边升起，霞光万道，眼前浩瀚林海被镀上金边，反射出细碎温暖的光，林间鸟儿似有所感，和着春风吹拂林梢的旋律，此起彼伏地啼鸣。

姬牧见那漫天云霞，听那婉转啼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扭头看向苏九，见他笑意盈盈，脸上闪烁着朝霞给予的一层温暖柔光，听见他朗声说道：“我常想，能见到如此美景，也算不枉此生了，只可惜我独自赏了许多年，还从未与旁人分享过，今日想起，带你来看看。怎么样？喜欢吗？”

他轻声回答：“喜欢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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