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冰(2/2)
“杨总说杨照予中午已经回家了,你陪床也该陪完了,到现在不回家,又跑哪瞎混去了?”韩慎守问。这是他一贯对韩境佳说话的语气,不恶劣,但绝对算不上亲切,有种刻意压着脾气的感觉,让人听了很是不舒服。
韩境佳把窗帘拉开,让阳光肆意地充满整间屋子,他站在明亮灼热的光圈里,感觉身体里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在流逝,于是他态度甚好地说:“有点事,先不回去。”
“还嫌自己惹出来的事不够大吗?”脾气一下子爆开了闸门,韩慎守拨高音调,“再过几天你阿姨过生日了,早点回来,咱们一家人……”
“什么一家人?哪来的一家人?”韩境佳红着眼睛反问,“从来没有人给我妈庆过生!”
“韩境佳!”韩慎守吼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连寸都不要!”
韩境佳恶狠狠地挂了电话,满腔怒火,正预备砸个物件儿踹脚凳子解气,却听见高致远敲门问道:“沙冰还吃吗?”
韩境佳转身望着那扇门,想到门后那人肯定又满心忧愁地琢磨着怎么安慰他,一肚子的火气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大火燃尽后,留下满腔柔情。
“吃。”韩境佳说,“不过我想先睡个午觉。”
韩境佳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太阳势头依旧,阳光从窗帘缝隙间渗进来,亮的晃眼。不知是哪家的音乐声隐隐约约传进耳里,很模糊,但能听得出来是古筝版的《春江花月夜》。
韩境佳趴在床上,凝神听了一会儿,觉得甚是好听,于是爬起来洗了把脸,然后下楼找水喝。
韩境佳喝完水,刚在沙发上坐下,高致远买菜回来了。
“我猜你也该醒了。”高致远说,“给你买的沙冰。”
韩境佳兴高采烈地接过购物袋,“懂我。”
高致远:“那必须的。”
韩境佳大勺大勺地挖了半盒沙冰,“你听,外面好像有人在弹古筝。这附近有古筝兴趣班?”
“没有。”高致远想了想,“说不定是哪家小孩在弹吧,基本一到周末就能听到。你居然听得出来是什么乐器?”
韩境佳头也不抬地说:“我想学。”
高致远:“多大年纪了,怎么突然跟个小孩似的想学古筝!那些小孩都是抱着琴长大的,手指非常柔韧灵活,你跟他们不一样。”
韩境佳看了看双手,觉得高致远这盆冷水泼中了要害,韩境佳在手机上敲出“学古筝”三个字,“万事开头难,只要多下功夫,后来居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随你吧。”高致远说,“对了,你爸给我打电话了,他问我你去哪了,我没说。反正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正好缺个伴。”
韩境佳点点头:“我知道。”
吃完沙冰,韩境佳坐车离开了大学路二十八号。
高致远没能留住他。
并非是觉得自己会遭到朋友们的嫌弃,可是韩慎守的手伸到了别人家里,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走到一半,韩境佳下了车,拖着行李箱走进一家咖啡馆。咖啡馆名叫“香积”,读起来甚是拗口。当初韩境佳追云婷时发现了这,装作客人进来买喝的,没几次就和店里的服务员混了个十成熟。
今天韩境佳进来,话也不说,直奔角落里的位子,坐下便玩游戏,连箱子倒地了也不扶,反常得有些厉害。
一名服务员走过来,在他桌面放了一杯加冰的柠檬汁,然后把箱子放到墙角,问他:“心情不好呀?”
韩境佳咧嘴笑得格外乖巧:“喝到绿绿姐的柠檬汁,心情就好了。”
绿绿姐就叫绿绿,大名不详,韩境佳也不好意思问,便随着店里其他人这么叫。真是人如其名,这个人温柔而又富有活力,韩境佳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字时,正是隆冬,他却仿佛看见了早春时候的嫩芽。
“快开学了,拿着行李准备去哪呀?”
韩境佳说:“哪也不去,就来喝一杯绿绿姐的柠檬汁。”
绿绿忙着工作,临走,忍不住提醒他说:“云婷姐不在。”
韩境佳笑道:“我不找她,我蹭空调。”
如果不是来见云婷,他是死也不会到咖啡馆这种安静的地方来的,绿绿十分惊讶,她想,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但韩境佳不愿说。
绿绿关心地问:“那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一些点心怎么样?”
韩境佳没胃口,摇头道:“不饿。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在这待一会儿。”
客人来了又去,韩境佳则雷打不动,一坐便坐到夜幕降临,店员们偶尔看他一眼,却都见他捧着手机没完没了地打游戏。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这令他一下午也没玩出什么像样的成绩来。
若不是大哥韩燚奉了旨,纡尊降贵地打电话过来请他回家,他能坐到咖啡馆打烊。
韩境佳出了门,绿绿突然叫住他。
绿绿塞给他一杯常温奶茶和一盒点心,微微一笑:“饿了吧?回去记得吃饭。”
韩境佳忽然感觉鼻子酸胀得难受,他重重点了一下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