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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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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被选中, 会怎么样?

索菲娅坐在梳妆镜前, 看着镜中被打扮得高贵又典雅的少女, 半阖下眼帘。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并不明智。

另外的38个预备役, 有的是没兴趣抢风头, 有的是故意降低存在感——大家都在明哲保身。

唯独她。

沉溺于梦境, 赤/裸/裸的表现出了对“圣女”一职和“神剑”的渴望, 吸足了目光。

她感到不安, 却没办法停下脚步。

“大人,快到您了。”

女仆敲了敲门,提醒道。

索菲娅站起身,衣摆扫过圆润的凳脚,红色的纹路如一条丝带,划出靓丽的线条。

绣着红纹的白袍完美的衬出了她的气质。

少女穿过长廊,踏着阶梯,站到高台上。

台下是各个种族的名门、精英、权贵……他们会为即将到来的灾难之日献上一份力。

人们打量着她, 眼神各异, 心思难测。

索菲娅平静的接纳了所有的视线,单脚后撤一步, 微低头,抚胸,行了一礼:“诸位, 早上好。我是39个预备役之一, 名为索菲娅。”

——她开始了战前演讲。

战前演讲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但是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可以加固战士们的信念,让富商们更心甘情愿的掏钱,令军队的士气高涨。

于她而言,这次的演讲是刀头舐血。

6年来,每次代表预备役的活动,都以她为中心,每次的演讲,都是她上。

民众几乎把“索菲娅”和“神剑主人”之间列上了等号——所以教皇特意找她谈话,告诫她,防止她落选后被排山倒海的嘲讽吞没。

索菲娅心知肚明,却没办法停下脚步。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

梦里的她,被训练成了毫无瑕疵的圣女,维系着“希尔”的荣耀,陪神剑出游。

这太真实了。

——不当圣女的话,我该做什么?

索菲娅满心的迷惘。

另外的38个预备役,有的希望加入教廷的骑士团,有的梦想着将店铺开遍大陆,有的追求着最美的音律……大家都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只剩下她,被束缚于权利与荣光的漩涡,拼命的散发着光和热,却神似傀儡。

少女抑扬顿挫的演讲着,宽大的衣袍随着手臂的动作摆动,隐约露出白皙的手腕。

她的发尾摇曳,宛如星河,眸似天空,澄澈明净。

宾客们在不知不觉间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杯中的红酒不再摇晃,像是凝固的蜡烛。

“我们将迎来从未有过的巨大灾难,我们的骑士将战死沙场,我们将被逼至绝路——”索菲娅念出了倒数第三句演讲词,“可这不是结局。”

“世界树会庇护我们!”

“包括我在内的39位预备役,会联合世界树降下的神器,清扫魔物,还大陆和平——我们必将凯旋!”

她用标准的一礼,为这场演讲拉下了帷幕。

“不愧是你啊,索菲娅。”看完了整场演讲的某个预备役举着高脚杯,懒散又随性的夸奖道,“一如既往的优秀呢,令人望尘莫及。”

“是啊,索菲娅太符合我对‘圣女’的想象了。”

“索菲娅肯定能获得神剑吧?”

……

人们赞叹着,议论着。

而被议论的少女和预备役们寒暄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会场,走到世界树下,望着遮天蔽日的枝叶和碎成片的阳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很快了——

一切的谜底都快揭开了。

灾难来临时,骑士们守在教廷外,整装待发;祭司们立于世界树旁,低声祷告;39个预备役陪着教皇,一同等待神剑的诞生——

他们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

“咚”,“咚”,“咚”……

仿佛被什么庞大的生物敲击着,地面发出了痛呼,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将这份疼痛,传到了人们脚底,引发了无声的惊惶。

——魔物显出了身形。

它们大得惊人,远超索菲娅的想象。

严阵以待的骑士们像是不自量力的蝼蚁,呆呆的仰着头,仰得脖颈泛酸,都望不见魔物的头颅。

龙族当机立断的恢复了原型,和巨人族一起抗住了第一批魔物,咬着牙为祭司拖延时间。渺小的战士们奋力的挥舞着剑刃,却无法对魔物造成任何伤害。

——它们异常的强。

索菲娅睁大了瞳孔,注视着一条黑色的巨龙被硬生生的撕成两截的情景,在血如雨下的淅沥声中捏住了衣袖,心脏处的慌乱亦肆意生长。

为什么……

为什么完全不一样?

梦里的魔物,没有这么强大,没有把骑士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至少在最开始,骑士们占据了上风。

“……果然。”

这声感叹如平地惊雷,震懵了索菲娅的大脑。

她怔怔的侧头,入目的是39个预备役里战斗天赋最高的少女——贝琳达·乔治。

贝琳达扎着利落的高马尾,发尾微卷。

她的瞳孔是耀眼的、骄阳般的灿金色,透着张扬的贵气,与她英姿飒爽的作风极其符合。

察觉到索菲娅的目光,她坦然的回视。

“等下让我先接触神剑吧。”

贝琳达解释道:“目前的情况和我的梦一模一样,没必要再维持原定的计划了。多浪费一秒,都是惨痛的损失——我有把握。”

“我感觉得到,神剑在呼唤我。”

——怎么办。

索菲娅茫然的望向天空。

挥一挥翅膀,便能压倒一片树林的巨龙奋力的挣扎着,抵抗着,却似蜉蝣撼树,毫无成效。

他们在绮丽的夕阳下死去。

血接连的喷洒着,染红了本就壮丽的火烧云,像是幕布,降到了地面,淋湿了骑着坐骑的战士们。

比较小的魔物贪婪的吞噬着巨龙的血。

少女的银发不停的晃动,伴随着格外躁动的风,在虚空内交错,彰显了动荡的心绪。

她焦虑极了,又手足无措。

镇定如常的教皇微不可见的瞥了表情空茫的索菲娅一眼,点了下头:“可以。”

……可以?

可以什么?教皇答应了——

答应让贝琳达最先接触神剑了?!

索菲娅的心里一紧。

事态不可避免的滑向了深渊,她空白的脑子反而恢复了运转,涌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

——教皇指着头上的桂冠,悠然的提醒“这玩意很重,戴着很累。”

——她在台上慷慨陈词,台下站着无数看客。

——梦里的少年背对着她,面向无边无际的断肢残骸、妖异的红日,指尖坠下了温热的血。

……

不当圣女的话,该做什么?

不知道。

失去了图尔斯,该怎么办?

不知道。

梦与现实,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不知道。

——她沉溺于虚无缥缈的梦,麻木的忙碌了六年,不断的奔跑着,不断的追寻着。

但是,一回头——

她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退路,没有分岔口,没有光。

她早就被名为“荣耀”的荆棘捆得死死的,头颅上的光环融进了血肉,链接了神经。

人们说:你是命定之人。

人们说:你必须背负起大陆的未来。

人们说:你不能辱没“希尔”这一姓氏。

梦境内的人们花了六年的时间,将她打造成完美的圣女,将骄矜烙进了她的四肢百骸,将她的行为举止规范成最优雅的姿态——

将她彻底的扭曲。

然后,梦醒了。

来自教廷的骑士告诉她:你不是特殊的。你仅仅是三十九分之一。你不过是做了个非常真实的梦。

——她从未摆脱梦境。

她一直困惑着,恍惚着,辨不清真假。

由于梦境的影响,对“圣女”的执着和对“图尔斯”的爱慕,促使她踏上了拼命吸纳声望的道路——人们喜欢着她,又顺理成章的唏嘘着她的野望,将她的行动定义为“源自贫民窟的迫切”。

她在自毁,而她没办法停下脚步。

索菲娅捂住发胀的脑袋,银白的长发遮掩了神情,只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下巴和唇瓣紧抿的嘴。

她有点站不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人口稀少的巨龙陆续被撕碎,被吞食;体型正常的人们疲于躲避魔物的踩踏,稍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身披兜帽的祭司们专心致志的祷告着,不敢分心……

战场十分混乱,声响此起彼伏。

——而索菲娅听不见。

她似乎和世界隔了一层膜,不论是多大的风波,都传不到她的感知里。

直到——

“世界树回应我们了!!!”

“神剑诞生了!”

“神剑不是人形——预备役在哪?!”

……

祭司们饱含喜悦与焦急的呼喊声唤回了索菲娅的意识。她沉默的看着身手矫健的贝琳达跑到通体暗红的神剑附近,握住了剑柄。

黑色的符文缠绕到贝琳达的腕部。

少女举起了剑——

剑刃化为上千条细线,“嗖”的划破空气,飞向密集的魔物,割开了一具又一具的肉/体。

铜墙铁壁般难以攻克的魔物在细线面前,变成了砧板上的豆腐,一碰便碎,脆弱至极。巨龙制造的血滩上,添了很多层魔物的血。

血液堆积,蔓延,覆盖了大地。

满腔绝望、全靠使命感在战斗的骑士们纷纷瞪大了眼睛,愕然的转身,望向操纵着神剑的贝琳达。

少女的马尾迎着风晃动,灿金色的瞳孔映着绚丽的夕阳、血流成河的残酷情境,显出几分威严和神性。她放下了手,面色平静,却在每一个观者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动不动,就可毁天灭地。

——神剑果真恐怖。

有的人重新衡量了贝琳达的地位,有的人纯粹感激于魔物的死亡,如释重负的松开了手中的剑,高声道——“贝琳达万岁!”

他的嗓音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寂静。

在魔物倒地的“嘭嘭”声内,在血液流淌的“汩汩”声中,幸存的战士们挥舞着手臂,自发的喊起了贝琳达的名字。

这喊声越来越整齐,越来越洪亮,敲击着索菲娅的耳膜。

她盯着被众星拱月,注定名扬大陆的少女,湛蓝色的眼眸里蒙上一层阴影。

——没有了。

她追逐的所有,光荣、名誉、图尔斯……全都变成了泡影,化作了痴望,再也触碰不到了。

索菲娅捋不清自己的思绪。

她依旧恍惚,怀着些讽刺、滑稽和绝望,以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态,踏出了步子。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没有实感。

“……索菲娅。”贝琳达低声唤她,眉宇间夹杂着怜悯,语调是专属于胜利者的温和。

少女看着她,毫不设防。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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