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2）
一打开锈迹斑斑的老式防盗门，简晰就看到一排虎背熊腰的大汉，把蜗居似的逼仄客厅堵得越发像个鼠洞。
“哟，简晰回来了？”一个大汉转身扫了简晰一眼，“回来的正好。你老子欠老板10万，你看着给还了？”
简晰皱了皱眉，“不是说我兼职工资按揭一年还完么？”
大汉笑了笑，“那是上回欠的。你老子上周又赌输了10万。”
简晰猛一攥拳，扫了眼躲在沙发后面战战兢兢的中年男人，心里涌起一股愤怒和绝望。
大汉哼笑了一声，“你说你这既不陪酒也不陪睡的，几辈子才能还完你老子欠的钱？要不是老板看上你这模样能招揽生意，还能让你按揭一年还钱？要不我今天直接剁了你爹两只手，也省得你打工了。”
“别别！”中年男人哭号着冲过来，跪下抓着大汉的胳膊，“大哥您通融一下吧！我已经按老板的意思，把简晰抵押给夜店一年了啊！老板不是看上他了吗，我再把他抵押一年！要不两年？您想抵押多久都行！”
大汉一把甩开他，“老板说了，要么让你家简晰以后接客，要么我砍了你的手，你还有两天时间，考虑清楚吧。”说罢一脚踹开简父，头也不回地走了。铁门哐嘡砸上。
简父从惊恐中站起身，半晌才喘匀气，啪得一耳光就甩在了简晰脸上。
“我生你就是为了给我添堵的么？！陪人睡个觉是能少你块肉怎么着？明天就去给我接客！”
简晰在惊愕中瞳孔慢慢扩|张。从小到大动辄打骂也就算了，现在还义正辞严地让自己去接客？难道所有的父母都这么对自己的孩子吗？
“哎呀你怎么打他！”简母气急败坏地拍了简父一把，“脸打肿了怎么办的哪！明天还上不上班的呀！晰晰哪，给妈妈看看。”
简晰抬手轻轻一挡简母伸来的手，一言不发走开了。
他关上卧室的门，疲惫地吁了一口气。卧室小到只放得下一张90厘米宽的木板床，和一张紧贴床尾的小课桌。床边挨着一扇窗户，月光从窗外溢进来，给这阴暗的房间带来唯一一束光芒。
简母吱呀推开门，扯了扯坐在床尾看书的简晰，“晰晰哪，你弟弟要买一套玩具，大几千块钱哪……”
“我爸欠了人10万的债，你还有钱给他买玩具？”简晰倏地一侧头，眼角划过一道夜色中的冷光。
简母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我没钱……”
“那就别买。”
“可是你弟弟才12岁哪，做父母的怎么能不满足他的愿望……”
“我12岁的时候在经历什么你们知道么？”简晰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锐利，脑中闪过无数渗着血腥的阴暗画面。
简母一惊，目光闪躲，“你……妈妈知道的，你卡里还有钱。你打工的钱，一大半给你爸还债，一小半自己留着。你用留着的钱给你弟弟买玩具吧。”
简晰胸口噌地窜起一股怒火，然后变成荒唐、绝望，最后化作一腔冷水，从心口流遍四肢百骸。“我留着的钱是交学费的。”他冷冷道。
“可是你要养你弟弟的啊！”简母忽然变得激动，“你一个omega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你弟弟是alpha，是要续香火的啊！”
简晰气极反笑，“续什么香火？续了来继承我爸欠的债？”
“你怎么说话的！”
简晰不再理会简母，倒头就睡。简母又絮絮叨叨了几分钟，终于无功而返。
简晰感觉身体越来越沉，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忽然叮咚一声，被短信提醒吵醒。
“您尾号为XXXX的借记卡2019年6月16日03：00消费10，000元。余额200元。”
简晰猛地惊醒，立刻去查手机银行，消费记录显示半夜三点自己花了一万块买了玩具。
这时卧室门被小心推开，简母拿着一张银行卡蹑手蹑脚地进来，看到醒着的简晰，登时僵住。她趁简晰睡着偷了他的卡，现在又想悄悄放回来，没想到简晰竟醒了。
简晰原本睡眠很轻，只是因为今天太累，才没有察觉有人进来。就这样被盗刷了下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他一瞬间感觉世界都在崩塌。
“晰晰啊……”
简晰翻身下床，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凌晨三点半，黎明前的夜暗得像盲人的眼睛。简晰坐在破旧的五层小楼房顶，静静望着远方。都市彻夜不息的流光从棚户区尽头满溢上来，把夜幕染上一层斑斓。而自己头顶的这片天空，只能被凌乱的电线永远捆缚。
简晰站起来，俯瞰身下扭曲的小道，或许闭眼一跳就能挣脱永无尽头的泥沼？可就算跳下去，也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在垃圾堆里慢慢腐烂。
生而卑微的人，永远没有选择的权利，不管是生，还是死。
夜里的风很凉，吹过简晰消瘦的脸颊，卷向天边璀璨的灯火。
霓虹灯下，萧烈和施令飞走出警局。
施令飞打了个哈欠，“那几个流氓竟然真的带着催|情剂……”
他和萧烈跟冒犯简晰的流氓打架，引来了警察，结果竟然真从流氓身上搜出了违法催|情剂，害得他们在警察局做笔录做到了凌晨三点半。
萧烈闷头走路，想着简晰竟然没有说谎，自己难不成误会他了？可他随即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像简晰那种轻浮的omega，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就算说一次实话也说明不了什么。
这时施令飞怼了他一下，“诶我说萧二狗——”
“怎么叫你爸爸呢？”
“行行，萧二少，你干嘛对简晰一副欠了你两千万的样子？你平时对omega不都挺绅士的？”
萧烈冷哼一声，“他可不是什么正经omega。”
“你咋知道的？”
萧烈黝黑的瞳孔更加漆黑，又想起了前几天晚上，看到简晰进了自己父亲卧房，鬼鬼祟祟，直到半夜都没出来。一个单身年轻omega，三更半夜留宿在位高权重的中年丧妻alpha卧室，有脑子的都能想到是在干什么。萧烈甚至怀疑，简晰能进到他们班，就是自己爹走的后门。
“二狗？二狗狗？”施令飞歪过脸疑惑地打量他，“想什么呢？你该不会是喜欢简晰又得不到，因爱生恨了吧？”
“滚你妈，少看点狗血言情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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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萧烈刚出房门就看到父亲卧房走出一个人，原本还没睡醒的大脑霎时清醒。
简晰？！
萧烈瞬间想到几天前晚上看到的景象，一股火直窜天灵盖，夺步追出院子，从后一把捏住简晰肩头，二话不说往回一掰，吼道：
“昨晚刚跟流氓鬼混，转头就找我爸偷情，你还要不要脸？！”
简晰被猝不及防一扯，手臂一麻，手里的东西啪嗒掉到地上。他看到突然出现的萧烈，眼中露出丝惊讶。
萧烈往掉到地上的东西一扫，是一张银行卡。他立刻联想出前因后果，抓起简晰的衣襟，蔑视地一笑，“卖身换钱，你就这么缺钱？”
简晰瞳孔一缩，脑中闪过父亲和讨债人狰狞的面孔。他眼中笼起层层阴霾，抬头对上萧烈暴怒的视线，平淡道：“对，我就是缺钱。”
这副理所应当的态度像一阵风，把萧烈的怒火登时扇到顶点。
“你简直令人作呕！”萧烈暴怒之下，扯着简晰衣襟猛力往后一掼。
简晰失神间没站稳，哐镗撞上院门，而那铁质栏杆门正好有一处破损，铁条伸出了一段，登时把简晰后肩割出一道一寸长的口子，鲜血瞬时染红了他破旧的白T恤。
简晰倒抽了一口气，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跌坐在门边竟是半晌没站起来。
萧烈一愣，他没想到简晰会撞上铁门，更没想真的让他受伤，看到他皮肉外翻的伤口，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愧疚，刚要上前去扶，背后忽然一声质问：“萧烈，你胡闹什么？”
萧烈迈出的脚一顿，回头看到萧父严肃的脸，原本的愧疚瞬间消失，转而冷笑一声，“你害死我妈，自己却心安理得地往家招三陪，你说我闹什么？”
“三陪”两个字像把尖刀插进简晰心里，他忍着疼抬眼看向萧烈，萧烈却看也不看他，大步走来，一脚踹开他旁边的半扇铁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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