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2/2)
“我操!”俞家宝对阿佑的忽冷忽热耿耿于怀,把支票塞回给他,“快滚蛋吧,伺候你金主去。”
阿佑才不滚,笑咪咪:“昨晚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这话点中了俞家宝的死穴,他整个人僵住了。他心知鸭子桑的打扮和神色跟普通人不同,阿佑肯定猜到个八9不离十,虽觉得没必要心虚,老子自己挣的钱,找个鸭子怎么了?可终究说不出口。
阿佑抱着他的肩,好脾气道:“没事,你慢慢说,这去庙里得大半天呢,时间有的是。”
俞家宝甩不掉阿佑,只好把支票抢过来,“你跟着也行,这200万当香油钱吧。”
这一路,他们再没提起昨晚的事,就像尴尬的相遇没发生过一样。
他们奇妙地“和好”了。俞家宝吃着阿佑给他拿的面包,心情渐渐变得轻松舒畅,说起来,两人还从未一起长途旅行呢。
“安达老师做的面包,真是名不虚传,不知道我到了他那个年龄,能不能做到这个程度。”这是放了水瓜馏和麦麸的硬面包,外皮酥薄,面包心柔韧又很有味道,余味有淡淡的奶香,大概是面团里混了品质上佳的奶酪。老头的作品像他的个性一样,是能吃出花了大心机的匠气型面包,让人敬畏;而师父的面包极简平和,看不见面包师的手段,滋味却同样浓郁难忘。两种面包各有千秋,风格各走两端。
阿佑含着棒棒糖,“不过是一个面包,还能比个全国第一、世界第一,贵圈真能折腾。”
其实俞家宝也是这么想的,但被阿佑那么一说,他倒觉得应该维护行业的尊严:“你这牛舌头能吃出个啥,面包里面道道多了,水、时间和空气的一点变数,都会做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又怎样,吃了拉的屎能变香?”
“真恶心,说得跟你拉完屎会凑近闻闻是香是臭似的,我……”两人眼看又要开展小学生吵架模式,一人走到他们跟前。
“打扰了,”他微微弯身,“客人找到了比卡丘袜子君?
真好啊。”
阿佑认出来了,此人正是给他指点过迷津的热心乘务员。“多谢您,我找到他了,”他抱着俞家宝的肩,“真不容易呢。”
乘务员欣慰极了,“每天坐同一班火车来找人,客人的毅力让人敬佩。祝你们旅途平安,失礼了。”
乘务员走后,俞家宝久久回不过神来。阿佑每天坐同一班火车找他?!他没问过阿佑是怎么找去庙里的,不知道阿佑为了见他,曾经费过那么大的事儿。
真是大事不妙啊。
从公车下来时,天上飘起了雪。此时正是雪季,路旁都是没融化的积雪,踩一脚,半只鞋陷进去。
阿佑的球鞋湿漉漉的,缩着肩,哈着寒气,“这里真冷!”
山里气温低,阿佑什么行李都没带,身上只罩了一件运动外套。俞家宝把大衣脱下来,裹他身上,“到晚上更冷,别感冒了。”
“我五六年没病过了,你当我还是那个小弱鸡呢。”
“你就得瑟吧,病了我把你往山沟一扔,自生自灭。”
阿佑一笑,“你舍不得。”
俞家宝的心酥酥麻麻的,阿佑这随口撩的毛病从哪里学的呢,这得撩过多少人了,才练成这么个理直气壮的厚脸皮?
古庙的院子积了厚厚的雪,放眼望去,光洁无暇,一个脚印、半片树叶都没有。阿佑玩心大发,双脚跳进院子,白雪瞬间淹没到小腿肚。他吱吱嘎嘎地踩出一堆脚印,高兴道:“在北京和慕尼黑都没见过这么厚的雪。”
俞家宝捧了一把雪,凑到鼻端,清新冰冷的寒气笼罩着他的脸。果然还是在庙里清净,这种安心的感觉,在哪里都不会有呢。
他把雪捏成团,抬手要扔——对了,现在自己不是一个人了——他把雪球瞄准阿佑,轻声数道:三、二、一,发射!”
雪球狠狠扑向阿佑后脑勺,阿佑中弹倒地。站起来时,阿佑捧着更大的雪块,喊道:“玩偷袭呢吗?有种下来一战!”
“战就战!”
雪块乱飞,美好的处女地瞬间一片狼籍。两人跑着摔着,最后满头都是雪花、领子也塞满了雪。后背热烘烘的,飘雪掉落在他们暖和的脸上,立即化成水。
他们气喘吁吁地躺倒在雪上,“完了,全身都湿了,我没带衣服。”阿佑呼出一口热气,只觉嘴唇冰凉凉的。
“那就光着。”
“我没带内裤。”
“那就别穿。”
阿佑对天呐喊:“俞家宝你是王八蛋!”
俞家宝笑:“吵死了。”——他的寂静之地,他的庇护之所,因为多了阿佑,就哪儿哪儿都是动静,再也不得安宁。
回廊脚步声响,野村和尚走了出来。“诶,我还以为来生意了呢,原来是你。”
家宝坐起身,欢快道:“是我,师父我回来了!你不想我?”
野村哪里不想,俞家宝长时间待在大阪,一个月见不了两面,他都有了空巢老人的辛酸感。
野村不回答,目光看向阿佑,奇道:“年轻人,你也来了?”
阿佑笑道:“是啊师父,我们又见面了,该相见的自然会相见。这几天寄宿在贵庙,有扰了!”
“好说好说,宿坊可以的,给钱就行。”野村见两人关系亲密,原来确实是好朋友,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了。他背着手道:“家宝,你回来得正好,起来干活吧。”
“是!”俞家宝应了。
他以为是做面包呢,结果进到佛殿,才看见里面摆了灵堂。照片是一张和蔼的老好人的脸,做乌冬面的田中信乙。 。
俞家宝不敢相信:“欧吉桑他……”
“嗯,老田中知道这个世界没几个人吃他的乌冬面,去另一个世界营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