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黑色幽默（2/2）

他端着茶杯发愣得太久，以致于全然没注意到肖睿明是什么时候在他身边坐下的，直到被肖睿明拍了拍肩膀才醒过神来。

肖睿明满脸无奈：“你发呆的次数未免太多了，要是累了就去客房休息一下。”

警察先生说着把水果兔子往这头推了推，又脱掉警服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男人结实的手臂肌肉线条在白衬衫的包裹下若隐若现。

夏岁没回答，只是提起一只牙签小兔子，漫不经心地称赞一句：“手艺不错。”

他不打算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肖睿明，至少眼下不打算说，现如今他根本猜不透系统的态度，贸然透露反倒可能害了其他人。

肖睿明在他身边静默一阵，忽地开了口：“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个歉。”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夏岁一头雾水，他的思路没太转过来，一时也没想起对方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

肖睿明见状只能接着解释：“在孤儿院的时候，你提醒过我当心陈申，但我却忽略了。他能把你扔下，我得付一半的责任。”

夏岁慢悠悠地放下水杯，向后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鼻尖嗅到的清淡花香让他慢慢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他说：“后来你不是救了我一次？算下来也算扯平。”

他瞥了眼一旁的储物柜，那上面摆了一排小木盒，那一看就是存放各类奖章用的盒子。于是没等肖睿明开口反驳，他又说：“但我也觉得很奇怪，你是个退伍军人，现在又在二线做警察——哪怕只是个片区警察，你的素质应该是相当出众的。”

夏岁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至少你不该是上一轮游戏里表现出来的水平。”

事实上在教会孤儿院的故事世界里，肖睿明的表现只能称得上中规中矩。他既没有表现出行伍出身应有的战术素养，也没有发挥刑侦人员应有的分析能力，大概唯一称得上表现出彩的方面就是体能和反应了。

肖睿明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重复着说：“我很抱歉。”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夏岁看到了那双手掌上泛黄的老茧，那是长期持枪训练留下的痕迹。

肖睿明把声音放轻了些，这显得他有些底气不足：“我的能力在很多方面确实存在缺陷，尤其是行动规划和分析方面。”

“巧合的是，这些我还算擅长，”夏岁十指交叉，将手放在膝盖上，“想听听我对你的看法吗？”

他见肖睿明点了点头，于是慢慢地说：“退伍两年以上，你的站姿坐姿依然非常标准，手掌上的茧子也依然十分明显。”

“我见过许多人在退伍后极短的时间内就抹去了这些痕迹，而你与他们恰恰相反，你是在有意识地试图保留它们……我可以理解为你其实渴望回到军伍之中，甚至在渴望回到战场。”

“你把奖章放在客厅非常明显的位置，证明你十分看重它们所代表的荣誉，也在怀念过去的日子。”

“但你的精神状态并不好，眼睛底下有很深的阴影，也许已经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失眠，我猜你有一定的焦虑情绪。冒昧问一句，你做过心理评估吗？是否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

夏岁这一大段话让肖睿明有些反应不及，直到听到最后才怔怔地回答：“不，没有，我的心理评估一切正常。”

“那么你在心理咨询师和评估表格面前未免太过不诚实了，”夏岁撑着头，语调有些懒恹恹的，“事实上你总是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总是犹犹豫豫恐惧做出行动，有一定的自我否定情绪。你在畏惧什么？这和你的期待是完全矛盾的。”

他的话太过直白，以致肖睿明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低笑着感叹：“你说话的语气真像我见过的心理医生。”

“久病成医。”夏岁含糊地说。

肖睿明踌躇片刻，斟酌着用词说：“我曾经提出过一些……错误的想法，引发了很糟糕的后果，那时候我还很年轻。”

“你现在也很年轻。”夏岁吐槽了一句。

肖睿明笑了笑，继而道：“它让我反思了很多，也让我更加谨慎。”

夏岁摇了摇头：“谨慎不是坏事，但你现在的样子可不能说是谨慎。”

“我知道，我明白，”肖睿明的目光有些复杂，“但是我错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比之前更加糟糕，它让我意识到也许错误的不是一种想法，而是……我，你能理解吗？”

他说着站起来，在客厅里漫无目的地来回踱步，语速也快了起来：“我不能总是让别人为我的错误负责，这没有道理。如果无所作为和错误注定要选一个，那么无所作为至少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差。”

他忽然顿住脚，意识到自己正在向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宣泄情绪，于是硬生生压住了余下的话，他深吸口气，又轻声说：“我很抱歉，我不该说这些。”

“没关系，正好我也需要思考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夏岁看着天花板，思索一阵，轻声说，“我不知道你犯过什么样的错，也许你遇到很强大的敌人，你的错误让……我猜是一支小型队伍全军覆没，而你，你既是行动的提出者，也是少数的幸存者？”

他看着肖睿明渐渐转白的脸色，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得笑了笑。

这可能是他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最大的巧合。在另一个时空，这个人住在他熟悉的房子里，有着和他无比相似的人生经历。他看着肖睿明，就像看到了过去某个阶段的自己。

他端起茶杯，啜了口已经变凉的茶水，悠悠地说：“你想听听……我一个朋友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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