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2)
“先生自己不去街上逛逛吗?”
“我就不去了,你去办吧,拜托你了。”
柳垣棋变得很怕出府,他恨付承聿,恨无力的自己,他本是大山深处一个普通的孩子,机缘巧合之下得以苟活,他本以为自己看淡了一切,但当小文被打的那一幕与多年重叠的一刻起,他才记起已被遗忘的恨意。
“先生喜欢这布匹吗?我挑了一些比较素的。”叶苑和另一个侍女画枫捧着买来的布匹向柳垣棋展示,“我还买了几匹红的,这不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叶苑你的眼光一向很好。” 柳垣棋抚摸着暗红色的布匹,精致的花纹盘结在一起,像他
左手上的结痂,像小文嘴角干涸的血迹,像被母亲鲜血浸透的绳结。
画枫笑着说,“我来教先生做衣服吧,虽是简单的款式,但还算得上拿手。”
“有劳你。”
院中的几人把布匹搬进了柳垣棋的房间,画枫从房中拿来针线盒便开始教柳垣棋。
柳垣棋略会一点针线活,穿针引线裁剪拼接练习几天就趁手了。他拿出付承聿的衣服比对,认真看着画枫处理手里的布料,“先生,这边是领子,普通的款式剪这么大的洞就好。”
画枫用剪子在布料上比划,柳垣棋一边点头,一边用三角形的划粉在自己的布上画出大概的形状。
“先生是哪里的人?家乡有什么独特的衣服的款式吗?”
“没,就是普通的样式。”柳垣棋答。付承聿搬走之后的几月里,他的话较之前多了起来,却仍是不爱笑。
画枫看着面前的人黑眸忽闪,手上的动作认真至极。面白清瘦的男子身着藏青厚袍,衣袖处沾了些许白色粉迹。确实好看,她想,愣了愣神,低头接着做活。
柳垣棋从未与他人提起过自己的故乡,因为柳垣棋原先的家,现处敌国的疆域里。
莽原之上,背临悬崖,少有人涉足的山中。无名之山,枯荒人只以险山代称。
山中人不多,五十几户,一二百人。因女子数少而以女为上,信奉崖女。山人在山腰平坦处开垦出一片土地,种植作物,利用山泉灌溉,可以自给自足。
“画枫可听说过崖女?”
“嗯?没有,是哪里的山神吗?”
“可能吧,原先在阁里听其他人讲起过,突然想起来而已,并不重要。”
哪里都没有记载的山神,哪里算得上可以信奉的神呢?
柳垣棋掩饰的很好,他的话不带一点波澜,语毕又觉得自己自讨没趣,本就是山人自己迷信的东西罢了。
离过年还有半月的时候,夜晚,柳垣棋吹响贴身的铜哨唤来了一只信鸽,他在灰色信鸽腿上的细管里将同样细小的铜哨放了进去,铜哨尾端塞着字条,上书:
“阁主,垣棋求见将军。”
放飞鸽子,看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灰鸟,柳垣棋深深呼出一口气,开窗久了,他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揽上窗,看着桌上叠好的暗红色衣服,又看看自己布满伤疤的左手手心,这里因多次被划伤,已感知不到触觉了。
“娘,以后若不会痛就好了。”柳垣棋笑笑,这几月,不爱笑的他笑的比以往都要多,似是好事将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