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2)
半晌,轻轻的扣门声响起;“公子歇息了吗?属下有要事禀报。”
“进”烈燕泓握着的茶杯放下开口道。
进门的是一位装扮干练的男子,举手投足间一派行军打仗的气势,只见他恭敬有礼的说到:“尊上,刚得到的消息,鬼王无姜已派出他的手下赶往水磨村,约莫就这两日到达,我们是否加快行程赶在他们前面?”
“哼,那老家伙果然是憋不住了,明里一套背地一套,无妨,还按原计划执行!”烈燕泓一改白日温煦,此刻眉眼间尽有些寒意,“这老家伙不足为虑,只会耍些阴招,不必理会,我早已料到。妖族哪里有什么动静?
“尚未发现有异,我们安插在妖族的人来报,近日妖王离陌一直在休养,闲暇时也只是和平常无二”,男子据实禀告。
“继续给我盯着,离陌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善茬。”烈燕泓手指轻轻扣着桌面
“还有一事……”男子顿了一下,抬头不动声色的觑了一眼脸色微沉的烈燕泓。
“嗯?经亭,你平时可不是吞吞吐吐的性格啊?今日怎就如此欲言又了?”烈燕泓侧目挑眉望向他。
叫经亭的男子抿嘴片刻,抬头道:“是天机观”。
这三个字一出口后,元经亭分明感觉面前男子身体一滞,半饷,烈燕泓幽幽的说:“派的是谁?”
“派出三人,分别是季言桓之子季长林,风司清首徒常渊平”元经亭顿了下道:“还有欣月道长的大弟子…苏卿漫。”说完,元经亭悄悄的瞥了一眼烈燕泓的脸色。五年来,苏卿漫和天机观这几个字在烈燕泓面前就是禁语,狐族内部谁都不敢提,生怕触碰这新王的逆鳞,当下元经亭竟觉得后背爬上一层冷汗来。又去抬眼看向烈燕泓,只见他神色如常,拿杯子的手却僵在半空,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还是一尊好看的雕塑。元经亭被自己脑中最后一个念头吓了一激灵,罪过,尊上的脸真的是太能迷惑人了,对他们这些一同打拼多年近身的兄弟依旧充满蛊惑力,不过那狠绝的手段和阴沉的心机可让人望而生畏。
“尊上”元经亭轻轻叫了他一声,烈燕泓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被这一句轻唤拉回了现实,像是回忆都要耗尽他的心神一样,有气无力的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元经亭还想再说什么,看着烈燕泓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退出了房间。
房间突然陷入了安静,只有烈燕泓不畅的呼吸声。
五年了,要说恨,早已不像当年那么浓烈了,总有分不清的情愫缠绕心间,是什么早已分不清,千丝万缕揉成了挥之不去的烦躁。
时移世易,当下要紧的是追踪那颗噬灵珠的下落,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水磨村的变故和噬灵珠定有关系。他最信赖的人袁靖,也是狐族的军师,在他们此次出发前占卜到西南方有异,正是此次事发的水磨村附近,于是烈燕泓即刻亲点了三人出发前来探听,将族中事物交于袁靖管理。
如今的狐族已不同往日,自从五年前先狐王身殒,烈燕泓临危受命,以十七岁的年纪力排众议,加之袁靖的辅佐,成功的平息了族内的异声,击溃了鬼族与妖族的联合施压,又在短短五年内力压其他两族,成为当之无愧的魔界之王。只是这狐王也是不好当的,因为其他两族表面称臣,实则都是在伺机而动,鬼王无姜虽庸庸碌碌,但鬼心眼儿多,烈燕泓常常想他那身平庸的资质定是心眼儿多的挤得没法儿长进了。年逾不惑也没让他那颗心安分下来,背地里常常煽风点火,唆使那些蠢货生事,自己好挑个机会坐收渔翁之利,可烈燕泓从没给他这个机会,这些年没少给他添乱,之前烈燕泓从没有理会,不仅是权衡,更是不屑于理会这等小人,如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大家就这样维持表面上的和气也未尝不可。可这次经亭的探子来报,居然这老鬼也想打噬灵珠的主意,烈燕泓暗暗的想,该给他点儿教训让他知道下,他狐王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那妖王离陌,虽算的上个角色,但在烈燕泓眼里还是没有资格做他的对手的。离陌其人如他的名字一般冷漠疏离,却有一身钢筋铁骨,在他的统领下妖族比他前几代妖王要强上许多,若不是他一直妄想强大妖族想要将妖族扶上魔界至尊之位的话,烈燕泓也倒是愿意与他真心实意相交几分,可这妖王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人,虽不像鬼王背后搞小动作,但也从未真心臣服与他,只是当前势弱,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般的和他虚与委蛇下去,烈燕泓一点也不怀疑如若有一天妖族壮大或狐族没落,第一个倒戈的必是他妖王离陌。
想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年轻的狐王眉头轻皱,缓步移至窗口,皎洁的月光透过搂花的木窗温柔的浮过他的脸庞,如玉般无暇,那侧脸看不出喜悲,只是似有分忧愁罩在脸上,不知是为了繁杂讨厌的事情,还是……还是听到了那人的名字。
烈燕泓推开窗,斜倚在窗框边,掏出他从不离身的排萧,轻轻的抚摸过去,像抚摸心爱的女子那般轻柔,放在唇边,吹起了那熟悉的旋律来,思绪也跟着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苏卿漫回到房间后,疲乏之感瞬间袭来,倒也不是今天一路御剑有多幸苦,而是前些日子师父派他下山与别门派弟子共同清理那些瘴物,连日来劳神劳力,精神一直紧绷着,虽回门暂时休息了三日,但也是被众师兄弟围着吵闹了几天,又为这次出行提前做了些功课准备,眼下放松后才觉疲累。
苏卿漫吩咐小二给他打了一桶热水,宽衣后靠着木桶坐了进去,水汽氤氲将苏卿漫笼罩其中,乌黑的长发披散于肩膀两侧,苏卿漫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像扇子一样的阴影,白皙胸膛上却有道剑伤,苏卿漫擦拭身体的时候又注意到了这道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呢?为什么他总是想不起来,好像大约五年前的时候就有了,但是因为什么事情?他想的多了脑袋总是疼的厉害,好像有那么一段记忆凭空就消失了。因此他也问过师父,师父每次都是讳莫如深,起先还说一些比较有禅机的话讲给他听,最后干脆敷衍他说是一次收服作乱妖魅时,因寡不敌众慌乱中被刺伤且脑袋碰到了石壁,记忆因此受损。对于这个解释,苏卿漫半信半疑,不信又能怎样,反正他也想不起来,现在也不影响他做任何事。
这些年只有他知道,师父一直像保护他一般基本没有让他下过山,直至最近才交给他些许任务,这让苏卿漫不得不认真对待,怕辜负师父的信任。
许是泡在温暖的热水中,苏卿漫放松的打了一个盹,做了一个每当夜深人静总会做的梦,梦中是一个分外落寞的背影,提着一把剑背对着他,“你我今后便是路人,再见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那人不知是气的发抖还是在哭泣,声音哑然道:“苏卿漫,枉顾我对你的信任”。
视线变得模糊,那背影渐行渐远,苏卿漫却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想说你不要走,但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越着急越喊不出,挣扎中又一次惊醒过来,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苏卿漫叹了一声,最近可能是太累了吧,又开始做这些不着边际的梦了。
屋外隐隐约约飘来声声排箫声,悠扬雅致,苏卿漫心想此处虽然只是一个小城镇,倒也是有好风雅之人,且乐声婉转,倒也生出些熟悉的感觉来,默默赞许后,准备就寝。明日,凶吉难料,还是早些安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