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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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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况?”

“他们是婚前同居的新派人,谁想骨子里还是老格式,男方的父母晓得了这桩‘丑事’,又是闹又是骂,见拆不散,就催两人快快回老家结婚生子。事情闹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武先生和杭小姐还不乖乖就范?这一去,天晓得半年两载回不回得来!偏他们在上沪举目无亲,新买的房子是急着要处理的——又舍不得贱卖。”

小杜讲起八卦唾沫横飞,看陈凌不感兴趣,神秘地一笑,“密斯特陈,你和密斯特陆运气真好的,住在甜甜蜜蜜的新婚夫妻的婚房里,将来(娶妻成家)的生活也一定恩恩爱爱。是不是要教我‘一语成谶’喽?”

陈凌正招手拦车,闻言心跳得厉害,目含薄怒之色,满面冷凛:

“我们的关系与你无关。还请你不要乱讲。”

唉,他是会错了意!

可怜小杜一个忠厚热心的人,想替初中同学的堂妹们牵桥搭线、问问两位年轻雇主有无婚约在身,不知道怎么就踩到了陈先生的“痛脚”,只好临时作罢。

*

短短一天,陆识忍因急性胃炎引发的低烧就退了。这与他平日坚持锻炼不无关系。

“那么你为什么还会因为一碗冰病倒呢?”

陈凌两手空空走在前面,随意从货架上拿下四套床单、枕巾、被面,转而扔给身后的男人。

陆识忍好脾气地接过平放在推车里,“唔,我想可能是为了《晨晓》的稿过度熬夜的缘故——咳,你什么时候会模仿我的字了?编辑说交上去的誊写稿很像我的笔迹。总之,我的病与陈先生请我吃的冰无关……你、难道还在担心我吗?”

灰黑色的眼睛真诚而狡诈。

谁请你吃!明明是你怕我腹痛硬抢过去的——

可恶!混账!

陈凌像被踩着尾巴的猫,跳开了,想了想又气鼓鼓地走回来,指着前方线毯毛毡部的黑字招牌,“我要买两块地毯。雨伞我们有了么?!”

陆识忍盯着青年看,见其指尖因某种情绪而染上一层珠粉色的光晕,不禁心猿意马。他艰难地掩下眼底潜藏的**,不再逗人,“没有。毛巾和玻璃杯也没买。”

他们所在的永安百货商场里人头攒动,尤其是半折售卖香水、唇膏的化妆部,营业员刚把一箱云花霜放上货架,转身的功夫就被拿得七七八八。至于先生男士们更喜爱的烟草部和钟表部,询问价格与工艺的声音亦是此起彼伏。

然而两人一个忙着筹备书局,一个忙着帮忙筹备兼赶稿,买齐简单的生活用品后,当日即搬进宝禾路万铜里第十九号花园洋房住下。

从此,将近两年的光景,陈凌和陆识忍一直住在这栋临街的小房子里。

他们在生活上缺乏部分常识,打扫卫生是请附近的洗衣妇们帮忙完成的。

尽管如此,等两间卧室铺好了床褥,厨房里摆上了新的碗筷……

上沪多雾,星月暗淡;唯有浅黄的、冷白的、微红的光从家家户户的窗户里悄悄逃出来。

“明早我一个人去书店,你睡到中午再起——呃哇!什么东西?!陆识忍,你上来,帮我看看热水是怎样弄?它关不掉了!”

陆识忍阖上书,回望玄关处的两双皮鞋,一种正在搭建属于他的小家庭的温馨感忽然占据他的心灵。

他不再总是一个人。他将获得他过去没能拥有的一切。

而他的家一定要有陈凌。

“来了。”

*

6月16日,“华方书社”四字招牌被拆下来劈作几截当柴火。木匠和两个泥瓦小工正式接手书店的装潢事宜。

陈凌把自己和陆识忍共同绘制的设计图纸交给卞木匠,与其再三确认各处施工细节。

贾师傅和李师傅则被临时指派到印刷厂去帮忙收拾整理仓库。因他们的学历比印刷厂的工人要高一点,而排字房没有工人可用,陈凌便把挑拣剩余字模和铜锌画板的任务交给了二人。

让陈凌颇感意外的是:当初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的贾师傅竟然率先递交辞呈,18号就已“另觅高就”到一家电机厂看门去了——薪水每月14块,还不如书店给的工资。

这是为什么呢?

谁惹到他了?

“陈老板,你可别气啊,我虽然是同小年认识得久些,可我‘帮理不帮亲’的!”老会计包戈小心翼翼地跟着陈凌,对这位喜怒不行于色的年轻老板很有些摸不透,“您书店里派来的两个老师傅,一个是不说话,一个就忒爱说话啦!小年火气大,听不得人嗡嗡嗡瞎聊天不干活,就同他吵了一架——不,是两架。”

“小年?他还旷工迟到么?”陈凌展开一幅两年前惠民印刷厂出产的西湖风景画,暗暗赞许,“这也是他师父负责落石的?”

包戈记不大清了,摇摇头,“不晓得。之前还有两个落石课的师傅的——小年十三岁进厂,从学徒一路做出来也是不容易,毕竟他只念到小学四年级,在我们这行里算最差的。喔,他不敢再迟到,那天旷工的工钱我已三倍扣去了!”

巧的是,当事人正从办公室经过,破门而入,朝陈凌生硬地鞠躬,站直了双手抱臂说道:

“陈先生,你不要人前一套……呃,背后放冷箭。我就是小年,你有什么不满,还是你要开除我,统统朝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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