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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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尧走后时间变得格外快，眨眼开学半个月过去了。

期间沈向阳收到一封信，是写给淑芬奶奶的，上面简略写了些在广东的见识，说这边开放多了，女人们都穿得五颜六色，像花蝴蝶，难怪叫“靓妹”，还说已经找到了生产“的确靓”的厂家，不过他眼生，那厂家不卖他货，他准备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顺便做点别的小生意。

陆尧会写的字不多，沈向阳给他突击过一阵子，但也够日常使用，所以信上都是隔几个字就出现个拼音，还有活灵活现的小画儿，磕磕绊绊下来竟然也全能领会到。

沈向阳用钢笔吸了墨水，认真把奶奶要回的话一一写下，最后落款多添了三个字。

愿平安。

立春后雨下得连绵不绝，河水也跟着涨了一大截，陆进民三天两头挨家挨户叫村里男人们去防汛，生怕决堤把村子一大半的庄稼给淹了。

陆尧不在家，沈向阳又要上课，就剩了老太太和小女孩，陆进民基本没来过他们家，沈向阳对水位的概念全部来自于去村小的那条路，有一段水已经淹没了脚背，孩子们自发搬了几块大石头，每天踩着石头过河。

村小的地势很不好，正正对着水位线急剧飙升的河口，要是决堤第一个淹的恐怕就是这里。

沈向阳几次说要放假都被家长把孩子送回来了，往年就算发大水也就淹到人大腿，庄稼遭殃，这点雨不打紧，还是学习重要。

贾青更是带头反对他，揪着他想偷懒，吃干饭不干活明里暗里嘲讽，沈向阳只得提心吊胆继续上课，好在过了四月后，雨渐渐停了，露出了久违的太阳。

村里人也松了口气，再下下去今年春耕就赶不上了。

这天，沈向阳总算给孩子们放了假，正值农忙时节，半大小子也是家里的劳动力，得赶着回去犁地插秧。

陆尧人不在，但该做的工分不能少，毕竟家里老小都要吃喝，沈向阳挽了裤腿帮他把活干了。

二丫已经在秧田里了，田埂边摞着一簸箕青绿秧苗，旁边垫着一块油布，陆小草坐在上边啃手指头。

沈向阳把她的手从嘴里抠出来，用她脖子下系着的围兜擦干净了，这才从兜里摸出一个水果糖，剥了糖纸塞进她嘴里。

糖是荔枝糖，陆尧从广东寄回来的，还有林林总总好些吃的用，沈向阳都给他清好放在柜子里，偶尔用一点。

分别两个月，沈向阳心情平静了不少，或许喜欢真的有期限，再过一段时间，等陆尧回来的时候，他就能云淡风轻地面对他了。

糖球在陆小草的嘴里顶来顶去，在腮边鼓出几个小包，她笑得眯了眼睛，含糊着说：“甜。”

说完一把抱住沈向阳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叫：“哥哥。”

沈向阳和她玩了一阵子，这才和二丫打了声招呼，担起两簸箕秧苗往秧田里走去。

快到晚上的时候，淑芬奶奶过来叫他们吃饭，沈向阳这才在塘里把手脚上的淤泥洗干净，白皙的小腿上流出好几股鲜血。

是吸饱了血的蚂蟥留下的洞。

沈向阳在水里冲了冲后就没管它，初来时他还会费劲心思止血，后来发现看着流得凶，其实一会就愈合了。

站水田插秧久了容易腰痛，晚饭的时候沈向阳就没吃多少，早早洗漱上了床。

隔着一道布帘，二丫那边透出朦胧的灯光，那是小姑娘在读书。

他翻了个身，最后怎么躺都觉得浑身的骨头酸，干脆起床坐到自己的书桌面前。

这书桌也是陆尧打的，桌面还很用心地做了成套木刻的笔筒，文件架之类，下边则是一排四个抽屉，里面多放着重要物品。

沈向阳拉开右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牛皮的笔记本，上面夹着一支通体漆黑的英雄牌钢笔。

也是陆尧送的。

用他的话说，等你到上海了，想有人寄都不会有了。

沈向阳珍重地摸了摸笔记本上光滑的皮革，翻开第一页。

这是他的日记本，上面写着每天的心情，有时寥寥几个字，有时又洋洋洒洒几页。

里面出现得最多的名字就是陆尧。

正月十五，元宵，奶奶开始念叨他在外头不知道吃不吃得饱，我安慰她，其实心里也在担心，早知道应该多借点钱塞他包袱里的。

正月十八，终于开学了，民叔给我提了两块钱的工资，我拿来给孩子们买本子铅笔了，以后实行奖励制，他要是在的话肯定又要夸我。

二月初二，龙抬头，想他。

二月二十，冒着雨去镇上把信寄出去了，希望他能早点收到。

三月初一，贾青越来越过分了，好想把他套麻袋揍一顿。

三月十二，下雨，坐在台阶上想他。

三月十七，大家都去防汛了，不知道广东那边是不是也这么大雨。

四月初一，无聊的一天，想去广东。

……

沈向阳翻到空白的一页，缓缓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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