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念的经（2/2）
沈国庆尖叫一声，回身把他妈撞了个趔趄：“我都说了是挣来的，你凭什么摔了它！”
眼见蔡翠芝又要扬起藤条，沈向阳连忙把小孩往后拖了拖，往前一步说道：“算了吧，国庆知错了。”
小孩从他身后冒出脑袋，尖声嚷嚷：“你这个万恶的法西斯主义，迟早我要代表人民消灭你！”
说完又怂不拉唧地缩了回去。
沈向阳：“……”
他到底为什么想不通要插.进来劝架？
但劝都劝了，只能一劝到底。
幸好蔡翠芝还顾念着有个两年多没见的大儿子，听沈向阳劝了几句后把藤条往地上一扔，压了压激动的心绪，挤出笑脸道：“向阳还没吃饭吧，先坐会吃点点心啊，妈给你做饭去。”
刚刚把最后一块点心吃完的沈玲玲心虚地拍了拍手上的残渣。
蔡翠芝打弟弟的时候她正就着点心看猴戏，压根没有想上来劝架的意思。
沈向阳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阻止了蔡翠芝去洗菜的动作，他在心底纠结了会，别扭地喊了声妈。
“别忙了，我回去住，食堂有吃的。”
“啊，你不在家住着要去哪里？”蔡翠芝一脸茫然。
沈向阳余光瞥到沈玲玲正张着耳朵听，下意识有些反感，于是把蔡翠芝叫到门外，把为什么回来上海简单说了说。
蔡翠芝欣喜过望，双手合十一阵乱拜，嘴里念着祖宗保佑三清保佑等等。
沈向阳从兜里拿出五十块钱塞到她手里，没说是货款，只说是学校攒下来的补贴，不多，给弟弟妹妹买点吃的。
蔡翠芝连连推说不要，最后沈向阳干脆把钱往她怀里一扔，留下一句以后再来看她，几步就跑没影了。
“哎，孩子出息了。”蔡翠芝抹抹眼泪，欣慰地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从蔡翠芝家出来，沈向阳被凉风一吹，顿时觉得头昏脑胀，差点一头栽到水泥地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总觉得以后日子怕没有这么轻松了。
天空飘起雪花，走出那条巷子，外面的大街华灯初上，四轮小轿车呼啸而过，或在某个精雕细砌的会所停下，有门童专门铺上红毯，从车门一路铺到店门口，防止客人昂贵的皮鞋踩到雪泥上。
普通平民看来的确是体面极了。
沈向阳从公交车上下来，再次竖起衣领，横穿过五色繁华的世界，走向自己的宿舍。
临到门口时，脚步一转进了警卫室。
看门的宿管大爷姓徐，沈向阳回宿舍的时候时常带些吃的给他，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见他进来连忙招呼人烤火。
“不了，我来打个电话。”
徐大爷笑：“又打给你哥吧，喏，自个儿去吧，话费放旁边桌上，我一会收。”
沈向阳走进隔间，拨通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陆尧赚钱后就租了镇上朋友家的房子，自个儿装了电话机，办事方便，沈向阳打电话过来也能及时接到。
果然只响了几声，电话就被接起，陆尧带着笑的声音响起：“这么晚打电话，我可不跟你聊公事。”
沈向阳没忍住笑了声：“不晚，我还没吃饭。”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接着略有些责备地说道：“快八点了还不吃饭，小心养好的胃又坏了。”
他们刚住在一起的时候，那会饭吃不饱，农活又多，沈向阳经常胃疼得睡不着觉，陆尧只好半夜起来给人起火熬粥，熬了得有小半年这毛病才慢慢消下去。
沈向阳心里暖了暖：“路上买了生煎包，很好吃，有机会你过来我带你尝尝。”
“那行，下次我这土老帽进城就麻烦你这个大学生多带带了。”陆尧笑道，他嗓音天生醇厚，尤其带笑的时候，仿佛裹着一团暖风，直往人心口撞。
沈向阳紧了紧身上的棉袄，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又说了些话，无非是淑芬奶奶又在念叨他，二丫如愿考上了镇上的初中，带着小草天天走读，每天也忙得陀螺似的转，不过人比以前自信不少，也漂亮许多，下次见到绝对认不出来。
沈向阳一边低低附和着，一边捂住话筒咳了几声，貌似感冒真的加重了，便对那头说该洗漱睡觉了，匆匆挂了电话。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饶是沈向阳乖乖喝了一大杯热水，将自己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第二天依旧没能爬起来。
宿舍门被打开，出去玩的几个终于回来了，沈向阳只来得及辨认一眼，再次坠入昏沉沉的梦乡。
“阳阳，阳阳，起来吃药。”
唔，谁在叫他。
额头覆上一只手掌，温暖宽厚，沈向阳依从本能握住那只手，靠着颊边依赖地蹭了蹭。
手的主人一僵，接着一道夹杂着疑惑的声音响起：“阳阳？”
声音温柔，沈向阳却瞬间听出不对，不，不是他的声音。
他突然睁眼，甩开还贴在脸颊上的手，和坐在床边的人来了个四目对视。
关瑜的手背被甩在床边的柜子上，发出重重一声响，他倒吸口气，却没责怪罪魁祸首，而是露出放心的笑容。
“终于醒了，我给你买了些感冒药，现在有力气坐起来吗？”说着就要来搀他。
沈向阳避了避，撑着浑身发软的力气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时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下铺林兴邦的床上。
“你烧了一天一夜，要不是烧糊涂了从床上滚下来，大家估计以为你还在睡觉呢。”关瑜细心地给他掖好被子，又拿来退烧药和温水：“先吃药睡一晚上，明天再不退我背你去医院。”
沈向阳接过水杯和药片痛快咽了下去，呼出一口热气。
“谢谢。”
关瑜说声没关系，接过水杯放回桌上，又体贴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饿不饿，我给你买些东西吃了再睡吧。”
被他这么一说，沈向阳的胃顿时抽搐起来，昨天，可能是前天晚上骗陆尧买了生煎包子，其实从蔡翠芝家回来只吃了一肚子风。
他原想拒绝，但又想到孤身一人在外，总得多心疼自己些，便说了声好。
关瑜见他有食欲，终于没那么担心了，只让他等着，拿过宿舍的雨伞就出了门。
沈向阳凝神听了听，外头噼里啪啦，不是在下雨就是在下冰雹。
他又昏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又传来叫他的声音，这次他长了个心眼，睁眼看果然是关瑜。
他肩膀湿了半边，却只不甚在意地抹了抹，确认不会滴到被子上后才揭开桌上的粥，连同筷子一起端到他面前。
粥是三鲜粥，里头不知还加了些什么，闻着很香，沈向阳吃过退烧药又睡了一觉，精神比之前好多了，顿时食指大动，顾不得烫一口接一口吃起来，关瑜坐在旁边看着，突然来了句：“和小猫抢食似的。”
沈向阳：“……”
空气中流淌着暧昧的气息。
沈向阳尴尬地放下勺子，试图打破这种局面：“关瑜，谢谢你，药和粥多少钱，我还给你。”
说完粥也不喝了，往旁边桌子上一搁就要下去翻钱袋。
关瑜连忙按住他，带着笑说道：“行了行了，不就把你比喻成小猫么，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沈向阳挣扎：“不是猫不猫的问题，该还的钱不能少。”
说着倔强地想起床，奈何生病的人没力气，被关瑜按着像只八爪鱼似的扑腾，这时宿舍门突然被撞开，寒风裹着一道熟悉而略带兴奋的声音卷进。
“阳阳，我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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