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2/2）

寒青、凌波和延兰已张罗了一桌的好菜，还烫了壶甜酒，李依瑶就扶着文氏入了座，也让她们三人同坐，却发现林妈妈不在屋里。

“妈妈兴许是累了，奴婢这就去唤她来。”延兰正欲起身，却见李依瑶先了她一步，径直往她们屋子去了。

林妈妈衣裳才换到一半，脑海里就浮现起了一些陈年往事，桩桩恍如昨日，却叫她打心眼里感到了惶恐不安，尤其是秦氏送来的那盘珠饰，里头有一枚红珊瑚绞丝银簪，簪身上黑了小半截，若是没记错正是高夫人十年前遗失的那枚。

十年前，也恰是五姑娘病入膏肓的时候，那时她还那么的小才只有五岁，昏沉中总是轻声地唤着文姨娘，也因她极其倔强不肯改口，高夫人才会那么的嫌恶她。只是此簪怎会落到了秦姨娘的手里？她今日送了来又是无心还是有意？

“妈妈？林妈妈？”李依瑶在门外敲了数下没得到回应就推门而入，见林妈妈坐在床沿上发愣，就喊了两声。

“是姑娘来了！”林妈妈回过神来，一瞧外头的天色就知道是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又道：“瞧奴婢这精神头，还劳姑娘亲自来一趟，马上就收拾妥了。”

李依瑶看出她神色不佳，只在一旁等着她整理好衣裳，就在两人擦肩并立之时，忽而轻轻牵起了她粗糙不堪的手，道：“林妈妈受苦了！妈妈还记得五年前瑶儿塞进你手里的字条吗？”

林妈妈将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又听她提起这件事来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抬眼一看，却发现她的脸上已不见了温柔的笑意，只透着股肃杀之气，道：“今日瑶儿再向你承诺一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咱们的人！”

李依瑶眸中的冷酷与狠绝有些惊着了林妈妈，可她也知道想要在这高门深宅里生存，心狠手辣是必不可少的，只能轻叹着紧了紧握着李依瑶的手，满怀心事的往前厅去了。

这顿晚饭吃得其乐融融，大家本想聚在院子里赏桂，岂料天方暮合，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李依瑶只好遣散了众人，洗漱后便依偎在文氏身边躺着，道：“娘，今晚瑶儿陪您睡。”

文氏将女儿搂在怀里，下颚轻轻抵在她乌黑如瀑的发上，心中是百感交集，何曾想到连梦都不敢梦见的情景竟然就这般真实地发生在了眼前。整整十二年，她的女儿已长成了个亭亭玉立、美丽聪慧的名门闺秀，昔日她所受的一切痛苦与折磨，也都算得是值当了。

“瑶儿，你不会是为了争一时之气而应下那门婚事的吧？”文氏想着想着心下一慌，忙低头询问女儿。

“娘以为经过今日之事咱们就能在这郡公府里扬眉吐气了吗？”她冷笑着反问了一句，文氏就泄了气，愁眉紧锁，又听她道：“您放心，女儿可不是目光短浅，逞一时之快的愚人。天色不早了，也该歇下了。瑶儿替娘亲按按腿，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李依瑶一边宽慰着文氏，一边让她睡下，自己则披衣坐起，用心地替她按摩双腿。正是这双略显僵硬的腿曾经背着她几乎跑遍了整个岁容城的医馆，也曾经为了她长跪在冰天雪地之中，更被残忍地打断过，因没得到及时的医治落下了病根，每逢雨雪天气便会疼痛难忍，无法入睡。

“瑶儿，娘不在乎是否能在这府里扬眉吐气，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如今娘只求你和珩哥儿一世平安，只是赐婚一事。。。”文氏只觉得双腿被按的发了烫，膝盖处的酸痛也不如之前那般难以忍受，只是心中依然放不下。

“嘘！咱们不是说好了有话明日再说的吗？您快些睡，养足了精神，过了明日珩儿就回来了。”她截断了文氏的话，又替她掖了掖被角。

扬眉吐气！

若不是为了这口气，她何必要早做谋划？又何必要铤而走险应下这代嫁的差使？

李依瑶看了一眼天真纯善的母亲，发现那张与世无争的脸庞依然明艳动人，也难怪父亲从前为了她整整三年都不曾沾花惹草过，可又只为了一方遗失的绣帕而将她弃如敝屣。

说来她这位父亲也不是无情而是薄幸，他贪图享乐，爱极了美色，也从学不会专一，但对她的母亲却是格外怜爱。这一点单从他盛怒之下只将文氏丢进了冷清破旧的莫园，而未动用家法杖毙或是卖出去，之后纳的那一房侍妾又与之有五六分相似就能看得出来。

曾经有过一次的动心，心却被锁上了枷条，只要能找到那把解锁的钥匙，谁又能担保不会再有第二次心动呢？

她娘亲的那口恶气也该是时候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