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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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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5月5日清晨,年后被调到原泉书局三号书店工作的女店员小郦搭乘最早的一班公共汽车往霞飞路来。车上或坐或站几十个人,每人手里、包里都放着一本深红色背景的小书。

“嗳你没长眼睛呀!羊皮皮鞋,十八块八一双,特别难洗的!”小郦脚尖一痛,扭头脆声骂道。

踩她脚的男子年纪不大,面相和气,连忙拱手道歉,急得一张白胖的脸通红发灰。

小郦嘴巴向来不饶人,可见他正在翻书,又扫视车内乘客一圈,再瞅瞅皮鞋上擦不掉的脚印,拧眉问道:

“哎,劳驾你,什么书今天发出来了?”

看这热闹的架势,这么早便这许多赶来买书的人。她要尽快到店里向门市部的许经理汇报,让总局那边想想法子和出版社沟通进书的事。

“我朋友……不,陆识忍的诗集,《金星钩月》,前两天报纸上不是在宣传么。联合书店早上五点钟开售,可姑娘你不必跑去,都卖完啦,其他书店恐怕要等到下午。”

小郦眼睛一亮,“陆先生的书?!……咦,奇怪我们这次怎么没收到……喔没什么,那好的呀,多谢多谢,我晓得咯。”

*

联合社的普图销售经理早早估算出此次诗集的销量不会差,建议印刷厂初印五千册试试看——毕竟作者陆识忍还在各报刊言论战的风口浪尖呢,趁热赚钱准没错。

可他万没想到诗集会卖得如此之快:各大书店和百货商场的寄售处听说他们早晨半个多小时售空一千册的消息,纷纷打电话催货。

上一回新诗诗集卖得这样好,还是那几位先生的著作付印出版,想想也有几年光景了。

喜欢读陆识忍的的,听说过他的名声和才气的,“关心”他的精神状况和恋爱史的,想捕风捉影看看有无更多“汗毛”可挖掘的……总之,小半个上沪的读书人都对联合社打出的宣传语——“作家陆氏二十一年来第一部情诗集”感兴趣。

就在读者和好事者一批批闻讯赶来排队买书的时候,陈凌刚起床。

前几天他经过多方打听,晓得爸爸公司的事情仍然麻烦,好容易联系上几个在实业领域很说得上话的老先生,结果陈齐知一接电话便冷声拒绝、坚持不要他插手。

陈凌想不通爸爸的公司将来该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它破产倒闭;夜里失眠,小声和抱着他睡觉的陆识忍交代了几句,一个人赤脚攀梯爬上三楼,靠坐在新购入的古籍书架旁重读三礼。

手边即是道光七年重刊本《礼记注疏》,堪称善本,吴老计划将之纳入下批影印目录。

卷首的《正义》陈凌背得不能再熟,直截翻至《曲礼》,望着“夫为人子者,三赐不及车马”等句,翻页的手指不由一顿,心思摇荡,暗暗出神。

他是不是不该逾越父亲的威严?

……

陈凌一直到早上才睡着,下午饿醒,但见窗外阳光大好,热出一身汗。

陆识忍来三楼看过他几次,给他披了一条薄毯,现人在楼下煮咖啡。

厨房比客厅更闷些。

“你没去参加郭先生的讲座么?”陈凌大步走进来,单手解睡衣领口的扣子,拧开冷热自来水汀接了一杯温水,“好热。今天多少度了,我想有80度。”

“嗯,中午将近有。郭先生临时取消了讲座,参加的人太多,巡查有顾虑,不准他今天办。”

陈凌点点头,还是热,想去洗澡冲凉,问他能不能出门买一盒赤豆冰激凌。

陆识忍早有准备,指指橱柜。

陈凌一看:一盒半化不化的,瓷碗外壁堆满水珠。

他虽嫌这份冰激凌既不冰、奶味又淡,到底几口吃完,手一撑、跳坐在桌台上,“我好像记得——对了,你的诗集呢,今天发售么?”

至于陆识忍之前送与他的一本……陈凌不想再看、也不想再用。

有一页因为……

反正、反正被他撕下来了。

托某人的福,他至今不晓得扉页上有“赠与吾爱”的字样,亦不晓得这几个字并非手写定制所谓特供版,而是印在每一本平装书里;更不晓得那些诗竟一字不改就印刷出版。

等陈凌第二天早晨回复了门市部许经理的电话,匆匆翻阅诗集,心下大急,把陆识忍从床上揪起来,问他是不是发了疯。

“你怎么好全篇都用‘他’字!谁给你校阅的?快去把卖出的书追要回来!”

陆识忍困得睁不开眼睛,懒洋洋地把青年抱回床上继续补眠,“我自己校的……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陈凌不许他睡,推他肩膀,“我要是晓得你背着我联系出版社就是为了弄这个——我——你!你何必自毁前程!”

陆识忍低笑,睁开灰黑色的眼眸,眼底情意潜动,轻轻碰了一下青年发颤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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