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2）
“在加拿大，常常可以看到在一些专家学者的小拇指上，佩戴着一枚款式相同的钢制戒指。这枚戒指叫做‘耻辱戒’，是加州理工大学每一位毕业生都会收到的一份毕业礼物。”台上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所学院不仅在加拿大境内享有盛名，在国际上也有一定威望，但该校历史上曾出过一次丑闻。”
主持人做了一个手势，于是男人便停止了话头，只听她问道：“请问有同学知道这个故事吗？”
台下的学生里大概总是有人听说过的，但这个问题很明显并没有打算递给学生，男人在示意下继续：“1900年，加拿大著名的魁北克大桥开始修建，大桥横贯圣劳伦斯河，是当时世界上最长的桥梁。毕业于加州理工的西奥多·库伯担任大桥建设的咨询工程师，是工程技术方面的最高决策者。但为了节省建设成本，库伯擅自改变了大桥的结构，桥梁在竣工之际发生了垮塌，这次事故导致了75人死亡，多人受伤。而随后的事故调查表明，正是因为库伯擅自更改桥梁结构，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为了牢记这个惨痛教训，加州理工斥巨资买下建造这座桥梁的所有钢材，加工成戒指，称“耻辱戒”，从此，每届学生在毕业领取文凭时，都要领取一枚这样的戒指。”
“事实上，”男人给了助手一个眼神，幻灯片于是被调回了开头，“如果你打开搜索引擎搜索‘耻辱戒’，很容易就能看到这个故事。我相信今天礼堂中的许多同学也曾经听说过，因为我在准备今天的讲座时，发现它常常出现在应试教育语文的所谓阅读理解当中，问你从中明白了什么道理。”
他停顿了一下，想起助理在午饭时提出的要求，应该增加一些“互动”，于是向台下问道：“我也想请一位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请问你从中明白了什么道理？”
台下有不少人举手，白雪世眼睁睁看着两小时前还对这个讲座兴致缺缺扬言扣学分也要去市中心看一场爱情喜剧的同班女生高高扬起左手。
她被点到了。
“犯下错误时，回避与遮掩于事无补，反而只会欲盖弥彰。‘前事不忘，后世之师’，人只有敢于直面错误，并且擅于从错误中汲取经验教训，才能从失败走向成功，从耻辱走向荣誉。”她面带微笑，非常自信。
白雪世看着台上站着的人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答案非常标准，事实上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知耻近乎勇’，‘耻辱戒’的官方含义也就是警醒大家牢记身为一个工程师的责任心，明白肩头责任重大，工作必须一丝不苟。”
“但是，我并不提倡这种所谓的‘知耻而后勇’。”他话锋一转，“正如同我们今天的讲座主题‘建筑的责任心’一样，不论是桥梁工程，还是建筑设计，我们都要对自己的项目负责。建筑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要关爱它们，引导它们，了解它们，不揠苗助长，不理所当然，同样也要有严谨的，一丝不苟的态度。‘亡羊补牢’绝对不是建筑系的学生应该学会的成语，‘亡羊补牢’就意味着错误、后果和不够水准。如果今天我们谈论的是世界知名建筑，那么我会告诉大家，建筑的灵魂是设计，但当下我更希望在场的同学们能够铭记，艺术的灵感或许是偏离，但在建筑工程领域，万事万物的基石是准确，一丝不苟的准确，谢谢大家。”
“非常精彩的讲座，感谢谢依隐建筑师的分享，接下来进入现场提问环节，同学们可以举手了。”主持人这么说到。
见白雪世高举起手，身边的同学都很惊讶，因为他是那种并不多话的人，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发表看法的时候虽然一针见血，但是看上去总归很腼腆。
“好的，就是那位戴着眼镜的男生，”主持人的手势指向白雪世的方向，前排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作势要起来，女主持意识到自己的特征指向性不够明确，忙道，“唉，是那位带着金边眼镜，很白的男孩子，对就是你。”
现场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声，前排的男孩子很不好意思地坐下了，假装无事发生，白雪世则罕见地感受到了长相红利的好处。
他站了起来，因为戴着眼镜，清楚地看见台上穿着衬衣牛仔裤的谢依隐也露出一丝笑意，他清了清嗓子道：“我想请问谢依隐建筑师，”白雪世看着谢依隐，“您认为什么样的建筑是最美的？”
谢依隐手里拿着话筒，他戴久了眼镜有些疲劳，提问环节不需要看幻灯片，索性摘掉了，这时随着现场轻松的氛围笑了笑：“这个同学非常会问，什么样的建筑是最美的？”他思索了一下，“我倾向于将你的这个问题理解为‘什么样的建筑是我认为最美的’，因为‘美’本身是一个非常私密的问题，而今天在这儿，你想要得知的应该只是我的看法，我当然可以跟你们分享我心中的建筑美，但是建筑美实际上属于你们个人，属于每一个人，并没有也不应该有一个量化的标准，它应该随着你们一起成长。”
白雪世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左手握紧了话筒。
“说回我心目中的建筑美，因为我本人非常念旧，行事作风有点老派，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会被我的老师说，明明是一个年轻人，接受新的事物却总是很慢。”谢依隐站在台上，衣着休闲，看得出受过非常好的教育，有很好的涵养，“我和外界大概常有一层隔阂，这也导致了我本人对一些老的建筑更具有感情。我认为建筑最令人愉悦的状态就是能看出衰败的状态，这让我觉得自然、亲密、放松，也就是我所认为的美。”
正午的阳光透过礼堂四周的琉璃窗折**来，空气里有细小的微尘在金色的光中上下漂浮，外头传来隐约的蝉鸣，盛夏让人昏昏欲睡、不甘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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